但显然,他们两人所预想的未来,并不在一条路上。
说来有趣,云桐穿越而来,遇到的第一个大敌不是顾夫人,不是榆宁的旧势力,而是这个年纪轻轻,做事一板一眼的小县官。
起初,他们目标一致,云桐从楚戈处借到一支百人小队,整肃榆宁上下,狐假虎威,轻易踢走了原来的榆宁县令。
正当云桐摩拳擦掌准备大搞建设之时,这位好队友却反手给她一刀,把她送回了新遂将军府。
唐显想挟天子以令诸侯,把云桐架起来当吉祥物,通过他与楚戈联系,借她的家世、借楚戈的威势,将榆宁内政掌握在手中,而后一步一步向上走,实现抱负。
他只需要一个“榆宁县主”,不需要一个会对他指手画脚的云桐。
云桐:好家伙。
云桐被他阴得不轻,不得不被顾夫人关在家里走宅斗剧情,过了半年等到楚戈回家,哄得老父亲心情大好,派一队护卫护送她回榆宁“看看”。
杀回榆宁的第一件事,云桐把唐显从县衙拖出来狠狠揍了一顿。
之后,云桐以她超脱世人的聪慧、鹤立鸡群的品德以及超前的基建能力,征服了唐显。
至于征服的过程,就没必要多提了。
唐显不太想回忆。
总之现在,他是云桐最重要的臂膀,也是她对外的代言人。
新遂官驿,唐显落下一个句点,回头读了一遍这份“榆宁钢铁产量简报”,没有发现问题,便收到匣子里,等交给云桐过目。
桌上还摆着三分报告,一是榆宁学院交上来的“关于组织本学期期末考核事项的安排”,二是榆宁官办铁坊交上来的“石墨坩埚配比方案测试结果与坩埚炼铁法初步设想”,三是县衙接群众线报“城中有外地人进行可疑活动”。
“期末考核……”唐显沉吟片刻,看向房间一旁抄录公文的主簿,“你是不是要回去考试?”
主簿表情一下子垮下来,告饶道:“求您别让我去了,我这把年纪,跟一群小孩子考试倒没什么,可次次不及格,丢咱们衙门的脸,也丢您的面子不是?”
“那你就该好好复习,”唐显看了看期末考核的具体安排,“你再拿不到文凭,就要被那些孩子顶替了。”
“替就替吧,”主簿无奈道:“让我去算那些长线弧线的,我还不如回家去种地呢。”
“也没那么难吧,”唐显轻轻叹气,“一两道曲线题做不出对及格没影响的。先前才说你们这些老人退休工龄按两倍计,你若不好好学算术,将来发禄于你,多了少了你都不知道。”
“大家都一样,那就不必在乎多了少了,”主簿笑笑,“大不了让我孙子算。”
每年期末考核的章程都大同小异,唐显只挑重点看了看,便收进匣子等云桐签章。下一份铁坊的报告他不大能看得懂,因此没有收起来,放在桌上等云桐来了给他解释。
学院的学生越来越多,每年毕业生数量也随之增加,占大头的仍然是医学生与农学生,毕业便散到乡野去,鲜少能感觉到他们的存在。其次是各种匠学生,木匠、铁匠、泥瓦匠等等,他们学习的时候没有细分专业,但学生自己有很明显的就业倾向。最多的是木匠,在火炕推广之后,泥瓦匠也成了热门就业去向。
铁匠一直不多,除了家有铁匠铺要继承的,普通学生很少选择这个需要高投资的职业。直到榆宁官办铁坊建起来,铁匠学生有如雨后的蘑菇,呼啦啦冒出大堆来。
榆宁财政一直紧巴巴的,各种建设都是吞金兽,总有新项目要出钱。有人对云桐长期倒贴钱养着学院不满,因为学院实在太耗钱了,大笔钱投进去,却一点产出、回报都看不到。医学生和农学生就罢了,那些匠学生,学木工的、学打铁的,有必要让他们各个都能识文断字吗。
但云桐执意如此,她一向抠门,对学院却不吝啬,县衙拨不出钱的时候她从自己的小金库里抠钱也要养着那群白吃饭的学生,谁反对也不听。
铁匠需不需要识文断字呢。
石墨坩埚与坩埚炼铁法,虽然看不懂,但结论“以此法钢铁产量可达原先数倍”一句,唐显看懂了。
云桐只是丢下个想法便不负责任地跑了,是官办铁坊的那些小铁匠们,日日夜夜地琢磨,最终,将这份报告交到了他的案头。
唐显看到他们,这才对云桐时常挂在嘴上的,何为“优质劳动力”,有一个直观的感受。
想来明年拨给学院的预算,再不会有人有怨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