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黛,爹娘是为你好,听话,把堕胎药喝了。”
“丧门星,没用的赔钱货,你瞧瞧你弟的手,流血都看不见啊,养你不如养条狗,眼睛没用,挖出来算了。”
……
殷父、殷母是村里媒婆撮合在一块的,成亲三年殷母才怀孕,殷父盼儿子盼得心焦,盼来盼去生了个闺女,殷青黛从出生开始就注定是个不被喜欢的存在。
起先殷母还是疼这个闺女的,可惜她那点疼惜在村里的闲舌碎语中彻底磨没了。
“哎哟哟,你们说要这种婆娘有什么用,儿子生不来,怪不得留不住男人。”
“是咧,闺女迟早要给别人家,还得赔上一笔嫁妆,生下来就是赔钱货。”
“我听说他家男人在外又找了个岁数小的。”
“你听谁说得?”
“李婆子。她说她前儿赶集看到了,瞧得真真的。”
殷母把自己的不幸全部归功在殷青黛身上,如果殷青黛是个儿子,她不必面对公婆的白眼刻薄,不必忍受殷父的打骂,不必接受街坊四邻的冷嘲热讽,要是生个儿子就好了。
殷青黛还没有灶台高的时候就踩着凳子做全家人的饭菜,洗所有人的衣服。
赶上殷父心情不好或者喝醉酒,不是挑剔菜咸了,汤稀了,衣服没洗干净;就是嫌柴火烧的太多,衣服洗的太慢;然后劈头盖脸地打她。
有次一脚把她踢了几步远,殷青黛起了几次都没爬起来,殷母冷眼旁观说她娇气,她胸口疼了大半年也没敢说一句。
殷青黛五岁时殷母终于生了个男孩,她以为她的噩梦结束了,谁知殷父变本加厉,他看弟弟哪哪都是好的,看她哪哪都是厌烦,弟弟只要哭一声,殷父就扇她耳光,各种粗鄙之语不重样得往外喷。
殷青黛从小到大身上的伤就没有断过,这么多年她唯一学会的东西就是忍耐,她尝试过反抗,每次都换来更重的拳脚,她怕啊,她也怕疼,忍气吞声是最好的选择。
与方空青定亲是意外,殷青黛的八字恰好与方空青相合,不然殷家无论如何也攀附不上方府门楣。
亲是订下了,七八年过去方府愣是没有半点想要议亲的意思,殷父起先还做着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梦,只要殷青黛成了方府少夫人,他就有花不完的银钱,谁还累死累活的去种那一亩三分地啊。
后来村里同龄姑娘都成亲生子了,殷青黛成了剩下的老姑娘,村里人议论纷纷,说她克夫的,说她偷人的,说她有病的……一人一口唾沫星子让殷青黛本就难捱的日子雪上加霜。
殷父恍然明白,方家仅仅是想买为方空青续命的生辰八字,与这个人是不是殷青黛没有任何关系,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再来他们家提成亲的事。
这成了殷青黛另一个噩梦的开始。
七月黄昏,骤雨倾盆,她被人强’暴了,没有看清那人的脸,至此她又背负上了不知廉耻、水性杨花的污名。
殷青黛一次次试图辩解,不是那样的,她是被强迫的,明明她才是受害者,为什么不惩治恶人反要她去承受莫须有的骂名?
殷母戳着她的脑门子咬牙切齿道:“我怎么生出你这样不知廉耻的贱胚子,没有嫁人就怀了孽种,你让我面子上往哪搁?邻里乡亲背地里指不定说啥呢?我这张老脸都让你丢尽了。你还有脸哭?勾男人的时候不是快活的很吗?”
殷青黛万念俱灰,她也想要问为什么?
为什么要把她生下来?为什么她做什么都是错得?为什么简简单单的活着会如此艰难?是不是死了就彻底解脱了?
殷父、殷母察觉到了她寻死的想法,用麻绳把殷青黛捆在柴房木柱上完全限制了她所有活动,是了,孩子也是能卖钱的,如果生下来是男婴,卖得钱会更多。
殷青黛躺在麦秸里偏头看到了失踪许久的小黄狗的尸体,小黄狗陪伴了她很久,她浆洗衣服时它就趴在她脚边晒太阳,她下地锄草时它就扑进山花烂漫的草地中撒欢,她推磨做饭时它陪着边走边叫……
殷青黛以为自己已经没有眼泪可以流了,不曾想再见小黄狗还是可以有流不完的眼泪,她心口疼得抽搐,哭到嗓子发不出一点声音,她拼命往前挣,手臂被麻绳磨出了血,麻绳太结实了,她根本没有办法挣脱。
无能为力的感觉简直快把她逼疯了,殷青黛痛苦地撞向木柱,失声哭喊,可她依旧无法阻止小黄狗被老鼠慢慢啃食殆尽,她就只能眼睁睁看着。
小黄狗是因她而死的,就因为殷母听隔壁李婆子说狗狗冲撞了孕妇男婴也能变成女婴,殷父当晚一棍子就把它打死了,连个缓和的机会都没有,明明前一晚它还在她身边活蹦乱跳的。
殷青黛盯着木柱上的血迹,木然的眸子动了动,只要她再用力一点,会不会像小黄狗般立时断气?正当她下定决心找准方向的时候,她隐约感觉到肚子里的宝宝极轻微地动了动。
殷青黛压抑着呼吸,宝宝又轻微地动了动,似乎在向她传递微不足道的存在感:“宝宝,你不想娘死?”
这次胎动比上两次都要明显,殷青黛疲惫地瘫倒在地上泪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