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了不喝,拿开,赶紧拿开!咳咳……”
六岁的谢照安一身锦缎胯袍,蜡黄的脸边说边咳,双手支着脑袋,盘腿坐在矮案后,案上放着各色晶亮甜腻的果脯,即便如此,他瞧着身旁常喜手里凑上来那如墨的药汁,还是喝不下半口,捏着鼻子,将头撇过一边。
一年三百六十五日,一日三顿,从出生便开始以药为食,按理谢照安应该习以为常了,但他终究挨不过那股冲鼻的药味。
常喜比谢照安大四岁,自幼跟着谢照安,哪里会不知这常年良药过舌之苦,可不喝药哪成?且不说主家绕不绕的过他,就是常年相处的情谊也不容他撒手不顾。
常喜这么想着,手中的药盏凑的更近,近的就在谢照安嘴边。
“我让你拿开,我不喝。”谢照安无意地小手一挥将常喜手中的药盏结实地盖在他胸口,浓黑滚烫的药汁尽数都洒在常喜身上。
常喜吃疼,如绿蛙蹦跳,顶着大白肚子,手舞足蹈。
谢照安本就因喝药而烦,看常喜笨手笨脚,更是恼人,起身就骂道:“蠢东西,养你有何用?烫死你算了!”
谢照安暴躁地踹了一脚矮案,哪知没霸气的踹翻,反而踢疼了自己的脚趾,抱着脚,虎着脸,跳出了寝堂。
谢照安这厢刚出寝堂,气还未消,见谢林春带着青檀进来,脚才刚落进苍梧院门口。
谢照安就发难,指着谢林春道:“你你你,停下,不许进来,出去。”
弟弟都这么说了,谢林春没有不停下的道理,这是苍梧院,谢照安说了算。
谢照安以为自己看错了,她怎会来他的苍梧院?揉揉眼,不对,他没看错。谢照安皱着两条小眉毛,抱胸而立,心想,这人居然会来他的院子!
这人,说的就是谢林春,自打谢照安有记忆来,她就从未来过苍梧院。
“你来作甚?苍梧院无你站立之地!”谢照安毫不客气,更无半分委婉,甚至有些刻薄。
谢林春轻咬下唇,谢照安的态度谢林春不是没有看见,她也非毫无脾气之人,她试图压制转身就走的冲动,此举只想给自己和谢照安一个好的开始,就算往后弥补不了,也不至如前世般,反目成仇。
谢林春从青檀手中接过木托盘,蹲身将托盘搁在地上,半晌开口道:“那些药定难吃,吃些蜜饯甜甜口!”
谢林春语罢,转身就走,不留片刻。
谢照安对谢林春突如其来的好意,毫不领请,在他心中,谢林春这个长姐是个没心之人,人都没心,何必领她的心意,谁知道她打什么主意。
谢照安几步上前踹翻了谢林春的好意,瓷盏清脆的碎裂声,蜜饯合灰跳跃着滚了几圈,停在谢林春脚前。
谢林春瞧见圆滚滚的蜜饯,驻足而止,盯着蜜饯,忽然不难受,反而笑的开心。
亲人间会愤怒,因为在意。
谢林春对青檀道:“青檀,你可信水滴石穿?”
水滴石穿,那石头就是谢照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