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晔沉吟道:“八月底科考,皇姐不想与亲贵结亲,想从新科进士里择优选婿。明珠的亲事最晚九月底也有了眉目。十月初十是明珠祖父生辰,她定会在那之前回开封……”
锦瑟道:“时间不多,只是现在还需留心时机。”
“明珠前脚离宫,你后脚就被处置了。”
“奴婢会想办法留在永寿宫。”
赶着回了凌波殿,刚刚在明珠身后站定,见无人注意自己,松了口气。
殿下乐声一转,由旖旎宛转的丝竹换成了浑厚隽永的编钟、古琴,一队身着黑袍,面上画着黑金缠绕花样的乐伎鱼贯入殿,口内吟唱《天保》。
“天保定尔,亦孔之固。俾尔单厚,何福不除?俾尔多益,以莫不庶。
天保定尔,俾尔戬穀。罄无不宜,受天百禄。降尔遐福,维日不足。
天保定尔,以莫不兴。如山如阜,如冈如陵,如川之方至,以莫不增。
吉蠲为饎,是用孝享。禴祠烝尝,于公先王。君曰:卜尔,万寿无疆。
神之吊矣,诒尔多福。民之质矣,日用饮食。群黎百姓,遍为尔德。
如月之恒,如日之升。如南山之寿,不骞不崩。如松柏之茂,无不尔或承。”
巫神祝寿是皇帝生辰才许用的。
且皇帝亲自扮演巫神,是从未有过的荣耀!
一干人等皆停了箸。太后不禁也有几分动容,连连道:“皇儿如此,哀家何德何能,享此殊荣?”
虽然披着一样的黑袍,脸上画了一样的纹饰,处于一群乐伎之中,方晔仍显长身玉立:“这世间荣耀,儿臣能享的,没有母后不能的。儿臣只愿常伴母后身侧,以尽孝道!”
皇后并一干嫔妃早已离席,雁翅立于皇帝身侧,齐声道:“儿臣愿常伴母后身侧,以尽孝道!”
锦瑟侍立明珠身侧,眼神不由自主地飘向安国公一家。
与其他人一样的黑檀木几,安国公与夫人一左一右坐了,中间是龚珏,安国公次子。
可恨那一席与明珠同侧,自己又立在明珠身后,无法看清龚仲祺与龚珏的样貌。
安国宫夫人也曾向明珠郡主遥相致意。但是,自然,一个眼风也未曾给予锦瑟。她根本没有意识到,也不会想到,她“早逝”的亲生女儿,正作为侍女,立在明珠身后。而她的养女,珠环翠绕,笑语晏晏,正是人们心中炙手可热的宠妃。
宴席将散,太后携了明珠上了玉辇,众人皆跪地恭送太后。
起轿时,走在太后仪仗最末的锦瑟仍不由自主地回头望了一眼。众人尽皆肃穆垂首,只有九岁的龚珏攀着安国公夫人的手臂想要与母亲亲昵。
锦瑟心中一痛。
忽然,一道闪电掠过了锦瑟的意识。
那龚珏……说他再有两个月满九岁。
那么,他是永安二年十月间生人。
锦瑟再无知,也知道,妇人有孕,十月始生!
也就是说,母亲是在永安二年春节前后怀上的龚珏。
而她的父亲,正是永安二年的二月出的事。
难道,龚珏是父亲的遗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