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正是春寒料峭,鞑子攻打五百里外的蓟州,上峰命父亲带两千亲卫打前锋连夜驰援。可当父亲赶往,却在燕山关遭了鞑子的伏击,两千兵将尽皆丧命。
得知噩耗时是个清晨,那一日,薛珺如往常一样早早来到校场,迎着晨曦和寒风拉满了弓。
她自是知晓父亲昨夜起身赶赴蓟州,但是她也知道,父亲一向智计过人,断不会有什么危险的,且鞑子每年冬末初春青黄不接的时候都要来打秋风,从没讨了好去。
父亲的亲卫薛义满飞奔到校场上,跪在她面前,说,老爷不知为何走了燕山关那条路,遭了埋伏,除了他因为被派出去打前哨以外,其余人等尽皆殒命……
薛珺不信,昨夜还与自己和母亲一起用晚膳的父亲,笑容那样温暖明亮的父亲,梦想是驱尽鞑虏的父亲,怎么可能会死?
薛珺心想,这一定是父亲用假死来诱敌深入,要把鞑子一网打尽…
她静静的坐在门口,等着父亲像每次一样,骑着汗血马从天而降,她就会笑着跳着向前,父亲高声笑道:“阿囡!来骑上你的追风,与爹爹赛马如何!”她就会冲到马厩,拉出自己的小马,扬起马鞭,与父亲一较高下。
等呀,等呀,日出日落,日落日出。
等呀,等呀,任母亲千呼万唤也拒绝回自己的房间。
粒米未进的第三天,她等来了父亲血肉模糊的遗体。
她看见一辆简陋的骡子车逆着朝阳的光,从长街驶来。
薛珺木然地看着,那不是父亲,是无所谓的人和事。
赶车的好眼熟,他为什么穿着父亲营下军士一样的衣衫?
骡子车近了,锦瑟看清了车上是什么。
是父亲。
父亲依旧穿着盘龙锁子甲,戴了黄铜虎头盔,手里还紧紧握着平日惯用的单钩枪,被血和泥污了的脸上,双目犹自圆睁,似是难以置信。
锦瑟在看清的那一刻晕了过去。
等她醒来的时候,已是在自己卧室的床上。
母亲握着她的手,含泪道:“阿囡,你爹爹已经……”
她直直地望着绡纱帐子顶的水墨花样。
母亲拭了泪,让阿朱端了一碗碧粳粥来喂她,便掩面去了。
阿朱的眼睛也红红的。她机械地吞咽着,并未感到如何悲伤,事实上,她什么也感觉不到。
当天晚些,朝中来了旨意,薛渊大意轻敌,致两千军士战死,蓟州失守,虽死不能抵罪。着抄没家产,女眷皆没为官妓。
薛珺随母亲接了旨。
薛珺记得,当时母亲并未如何惊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