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瞬息,清溪的脚就再次触到了实地,她抓着沈浮白踉跄站定,可抬起头,四周同刚才在传送阵里时一模一样,还是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清,以至于她甚至有些怀疑,他们到底走出传送阵了没有。
“抱够了没有?”沈浮白微凉的嗓音在头顶响起,清溪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手还环在师父腰上,而师父那只先搭上她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松开了。
她讪讪收手,顺便撇撇嘴,心说明明是你先搂的我,现在还这么理直气壮。
可她什么也不敢说,只是幽幽问一句:“君上,咱们这是在哪?”
话一出口,立时就在这漆黑的空间里面荡了一圈,又悠悠然转回来,变成一声叠一声的回响。听见这些,清溪便知道,他们应该是落在了一个暗道里。
李家的暗道。
这下也不用沈浮白多说什么了,清溪低下头在自己的乾坤袋里翻了翻,找了两张可以照明的发光符出来。清溪不喜欢太黑的地方,于是走到哪里,都会带上两张这样的符。
正要将发光符点亮,沈浮白却忽然从侧边按住了她的手。
“不用。”沈浮白淡声说了一句,没听见清溪回答,倒是听见一声很低的抽气声,沈浮白的手僵了一瞬,终于记起清溪的手臂还伤着。
怎么伤的,他掐的。
现在为什么疼。大概因为他又捏到同一个地方。
清溪也有些哭笑不得,不由得苦中作乐道:“君上若是想废了弟子的手,直说便是,弟子自己砍下来给您,用不着您老人家动手的。”这接二连三的,真有些受不了。
“……”沈浮白噎了一下,而后冷笑:“好啊,那回去就砍了吧。”
“……”这是今天第二次不想要师父了。
两个人玩笑够了,这才又正视起现在的处境来。清溪伸手往两边探了探,这暗道很窄,堪堪能容下他们两人并肩而行,手才伸出去,就已经碰到了冰凉的石壁,沁凉的触感让清溪指尖一缩,心里不知怎么升起一股不太好的预感。
沈浮白开始带着清溪往前走,这次不用他说,清溪也自动自发的拉住了他的袖子,动作熟练得不得了。为转移注意力,她一边悄悄拉着,一边问道:“君上带我来这里,是有什么值得查探得事情吗?这暗道通向哪里,君上知道吗?”
“没有,不知道,随便选的地方。”沈浮白神情冷淡,语气敷衍,清溪却不在意,听得连连点头:“是吗?那真是可惜了……”
“可惜什么?”沈浮白脚步顿了顿,似乎是回头看了她一眼,然后视线缓缓下移落在自己的袖子上,嗤笑一声道:“你拉得可还顺手?”
清溪就知这事到底是混不过去,但依旧没有放手,反而拉的更明目张胆了些,她看不清沈浮白的表情去,却依旧仰头道:“顺手啊。我在这种昏暗的地方喜欢抓着人走路,这不是君上自己说的吗?”
“我从前眼睛受过伤,现在虽然好了,但到这种不太亮的地方难免还是有些不适应,君上又不让我点照明符,我看不清,只能拉着君上走。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还请君上莫要怪罪。”
清溪又解释了一句。
这次借的身份是齐修然和他的道侣惜若,惜若眼睛有伤,这话之前为了糊弄李昌平时他们就说过,但其实清溪自己也是。
那是她离开桃源之后的事情了。
千年一次的仙门大会开启。为了能让天阙宗在众多仙门之中搏得一席之地,清溪与慕寻都参加了那一次的大会试炼。
在试炼中,清溪不慎遭人暗算,眼睛被对方一面宝镜的灵光所伤,三个月不能视物。
“溪儿!你怎么样了?疼不疼啊?他们竟敢使这么阴损的招数暗算于你!真是卑鄙!溪儿你等着,待有朝一日我天阙宗登临仙门之首,我一定给你报仇!
刚被那面镜子伤到的时候,清溪尚不能适应突如其来的黑暗,只是捂着眼睛站在原地,看上去莫名的有些孤独狼狈。
慕寻是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的,他一剑挥开了一个挡路的散修,急急忙忙冲到她身边来,表衷心似的,说了这么一大段话,可说来说去,一点有用的内容也没有。
慕寻太过在意天阙宗重振这件事情,伤她的人是当时最为鼎盛的宗门里的小公主,不论为了什么,慕寻都不会与之撕破脸,除了一句无凭无据的许诺,他什么也拿不出来。
但清溪自己倒是不太在意这个。
技不如人,被暗算了,也怨不得谁。她平静的听完,然后用了点劲,挣开了慕寻紧紧抓着她的手。微微侧过身子,凭着印象朝身边的人施了个礼,淡声道:“方才,多谢这位仙友搭救,清溪感激不尽。”
宝镜威能尽显的时候,清溪本来是避不开的,多亏了有人顺手从后面拉了她一把,她才能只是伤个眼睛,而非就此丢了性命。
当时一切发生得太快,清溪只记得对方一身黑衣,连面容都被掩在厚重的黑巾之下,看不清长什么样子,如今她瞎了,就更不能知道对方是什么人了,只是谢还是要道的。
救她的黑衣人久久没有说话,清溪看不见,还以为人已经走了,正有些遗憾,就听见一个低哑的声音响起来:“不必……”
声音自她身后传过来,清溪这才知道,原来是她转错了方向,竟是背对着人道的谢。也难怪别人不想理她。
慌忙换了个方向,清溪又郑重的说了一遍。对方还未作答,慕寻又凑了上来,不由分说的拉住清溪的手,声音温润客气,眼睛却仗着清溪看不见,充满着敌意。
“原来是仙友救了我的溪儿,真是多谢仙友援手!敢问这位仙友如何称呼?等咱们从这秘境出去,我天阙宗,必定重重答谢。”
这话说得像是在宣示主权,清溪皱起了眉,却也不好在外人面前下了慕寻一宗之主的面子,手挣了一下没挣开,索性不再动了。
她不动的样子像是默认。黑衣人的目光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停留了许久,好一会,才艰涩开口,依旧是一句冷漠的:“不必。举手之劳而已。”
也许是因为目不能视,其他的感官就格外敏感一些,清溪总觉得,那人的声音似乎是刻意伪装过的,甚至,让她觉得有些耳熟,还想再确认一遍,人却已经转身走了。
慕寻嗤了一声,抓着清溪的手很是不屑,凉声讽刺道:“呵,不过是个藏头露尾连真面目都不敢示人的鼠辈,竟也这般狂傲。”
黑衣人走了,幽暗的秘境洞穴里却残留里对方身上一丝淡淡的雪松香,清溪鼻尖动了动,心中怪异之感更甚,听完慕寻的话,她表情冷下来,一把将自己的手抽开,同样冷声道:“正是你口中这鼠辈,救了我的命。”
“慕寻,我敬你为宗主,外人面前给你几分面子,但这样动手动脚的小动作,还请不要再做了,毕竟男女授受不亲,莫要坏了清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