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侣这词也不是第一次听见了。甚至最开始,就是沈浮白先说的要她来假扮这个道侣。
但此时这样望着她的眼睛喊的这一声,平白的缱绻,清溪整个人都晃了晃,心神瞬间被震出了九天之外。
她师父穿着与从前相似的衣服,脸上是与从前相似的温柔的笑,盯着她,唤她作“道侣”。那是比师徒更亲近,更惹人遐思的关系。从前清溪没想过这些,只知道她只想陪在师父身边,可现在,她心有些乱了。
就好像,他们真的是道侣一样。
只是还不等清溪回答,沈浮白脸上的表情又冷下来,他唇边笑意犹在,但眼睛里,比刚进门时更为冷清。
清溪通身一寒,就听他又道:“之前不是演得挺好?现在却不会演了?”
之前……他说的是哪个之前?
是说片刻前她刻意的疏远与谨慎,还是在说……她这两日的行为呢?
一瞬间,清溪险些以为是师父认出自己来了,但再看他的眼神又觉得,若是真的认出来了,师父看她的眼神绝不会是这样的。
没有欣喜,没有恼恨,甚至没有唏嘘,只有一片冷淡。
清溪知道,这是他在提醒她,当好这个工具人一样的道侣,莫误了他们追查天阙宗余孽和那些地魈留下的线索。
刚才还有过片刻涟漪的心沉了下来,清溪点头,说自己知道了。
顾北辰与竹玥停下交谈看过来,似乎是被两个人之间古怪的气氛吸引了。方才还吵吵嚷嚷的房间忽然安静下来,沈浮白淡淡的“嗯?”了一声,清溪一顿,福至心灵的明白了他的意思,垂下眼低声道:“没有不满意。”
心里也在想:怎么可能不满意。
沈浮白轻轻笑了一声,像是片刻前的敲打并不存在一般,拂袖走上前去,在首位坐下,他一臂放在桌上,手指屈起,一下一下叩着桌面,发出一阵不大不小的声响。
分明还是那身温润的白衣儒袍,气质却已经彻头彻尾的换了,压力扑面而来。
“风信还是联系不上?”
竹玥一凛,连忙回道:“是,君上。昨夜回去之后,我就向风信那边发起过传音,但他那边没有回应。”
“我也去看了,风信的本命魂灯尚在,应是没有性命之危,想来只是被什么东西困住了,暂时联络不了。”顾北辰也补充道,神色严肃起来。
清溪看着众人,微微拧眉。她三师兄风信,是性格脾性与从前的师父最像的一个,素来办事稳重,像这样失去联络的事情,之前从未有过,也难怪他们如此凝重。
“君上,临洋镇恐怕真的出事了。”竹玥将清溪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清溪又抬起头去看她师父,就见沈浮白依旧懒散的坐着,只是那只敲桌子的手,却已经停下了。
片刻,沈浮白做了决定:“那便明日启程吧。”说着,脸上仅剩的那点松散笑意也被阴鸷取代,似乎想到了什么很不好的事情。
……
翌日清晨,几人踏上了前往西海临洋镇的旅途。
倒是没什么要特意准备的东西,几人都是有些修为在身上的,本就不需要太多的俗物,倒也算得上是轻装上阵。
如今盯着沈浮白的人遍地都是,他要离开神宫,放在哪里都能引起一阵不小的波澜。因此他们没有声张,就连紫滢,也只是知道清溪被神君派出去办事要许久才回。
于是来送他们的依旧只有竹玥一个。
沈浮白还未到,竹玥抱着手,眼神在清溪身上转了一圈又一圈,直看得清溪浑身不自在,又不敢有什么特殊的反应,倒是顾北辰先看不下去了,抬手在她眼前挥了挥,疑惑问道:“师姐,看什么呢你?”
竹玥一脸不耐的打开他的手,瞪了他一眼,烦躁道:“没什么,就是有点不放心,你给我稳重点,别给君上惹事!”
“有什么好不放心的?君上那么厉害,怕什么?”
“怕什么?”竹玥扬声重复,有些恨铁不成钢:“如今有多少人都在盯着君上呢!前两天那一场大宴,就留下了那么多眼睛来,你们出门在外的,万一……”
说到这里,她又猛然顿住,忽然想起来,眼前的清溪,也是所谓的“眼睛”之一。
清溪听见她的话,知道她对自己尚有怀疑,也不多说什么,只是不在意的笑笑,有些事情,说得再多也不会有人信,还不如拿出行动来让人看见来得直接。
竹玥忍无可忍的拍了顾北辰一巴掌,还想再说点什么,便见沈浮白到了。
人立刻站好了,恭敬的等着他。
沈浮白还是昨日那身儒雅的白衣,长袍广袖,分外风流。
他先是面无表情,待到走到清溪面前时,几步之间,脸上已经带上了完美无瑕的温和笑意,清溪如今心情倒是没有刚开始时那么看什么都觉得紧张激动了,见状悄悄弯了下唇,从前怎么没有发现,师父这么会假笑?
又看了一眼,哦,不仅会假笑,演技竟然也不差,若不是前两天先领教了一把他如今的冷淡,此时乍见,只怕都会被他唬过去,觉得他一点没变吧。
“都准备好了?”沈浮白问了一句,明明笑着,却听得竹玥与顾北辰抖了一下,莫名的觉得他这样子更危险。
“是,君上。”
清溪左右看了看,不见车马,难不成是要御剑而行?可看师父的样子,又不像是要召唤灵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