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上!咱们还是快开席吧!各位仙家不是还备了厚礼来,恭贺君上神宫落成?不如咱们也一道瞧瞧?”
正在清溪心神巨震之时,扶玉神君沈浮白身边的一个鹅黄身影忽然站了起来,打断了殿里弥漫的窒息气氛。
清溪含着眼泪转过去,发现这人正是进入神宫时她匆匆一瞥看到的那一个,从前是布裙荆钗,如今着锦衣绫罗,但唯一不变的,是她脸上的笑貌依旧,鲜活如初。
大师姐……
清溪在心底唤了一声,忽然闭着眼笑起来,可越是笑,泪就落得越厉害。
可能对着殿里其他人来说,时光已经走过百年,可对她而言,自她听闻师门出事,万念俱灰跳下火海至今,也不过两三天的时间。
她先是大悲,如今又逢大喜,整个人仿佛被两种极端的情绪生生割裂开来,又哭又笑,只觉得怎么都无法表达自己现在的心情。
她不知道师父为何会变成天下唯一一个化神境的强者,也不知道他们当初是如何躲过的那场天雷大火,甚至不敢去想他们究竟是不是她记忆里的两个人,心里只剩下了浓浓的后怕与庆幸。
身边的紫滢被她这样子吓了一跳,紧紧的挽住了她,不敢出声询问,只得用眼神表达着自己的担心。
清溪垂眼看了看自己胳膊上紫滢的手,努力的平复着自己的心情——若不是紫滢抓得太紧,她只怕立刻就要冲上去与师父相认。
但理智也告诉她,如今不是相认的好时候。
而坐在前面的沈浮白,听了竹玥的话,才像是终于想起来一样,收起了山海一般的灵力压制,一指勾着肩上白鸟的下巴轻轻的挠,无可无不可的点点头。
殿中的气氛暂时恢复了正常。
最开始搭话的两个人正冷汗狂冒,见状纷纷松了一口气,给个台阶立马顺杆就下,忙不迭的应和道:“是是是!今日神君喜迁新居,我合欢宫特意命人备了节目,神君可有兴致看一看?”
另一人不甘示弱,也跟着说道:“我药宗也准备了!神君定是先看我们的!”
……这俩大冤种竟是方才闹事的两个姑娘的父亲与师尊?紫滢抱着清溪的胳膊嘟囔一句。
清溪猛然见着了师父,一直压在心头的阴霾散去,此时轻松不少,也因为见着了师父,平静下来的她心情不错。听见紫滢的话,清溪弯了弯唇。
看这两人互不对付针锋相对的样子,她也有点明白为何刚才的小姑娘会是那样的反应了。
她又下意识的去看沈浮白。
却见座上的人撑着下巴看争执不下的两个掌门,好一会,才懒懒道:“除了这二位,其他的各位道友,可还有什么话说?”一副真对这些美女歌舞节目很感兴趣的样子。
见状,下面的人也坐不住了,唯恐失了机会,自己的探子无法安插进来,纷纷道:“本宗也有!”“我们也有!”“我宗的最好看!”
沈浮白又勾了下唇,轻声道:“既然大家都有,不如就都叫上来吧,来了本君再选,如何?”
此话一出,殿内即刻一阵骚动,而动静最大的,莫过于清溪所在的这个角落。
来自各个宗门各个门派,不同势力不同目的的一众歌女舞女们,或兴奋或恐惧,都发出了些细微的声响。
清溪此时灵识未收,依旧能看见沈浮白脸上的表情。
轻蔑,不屑,看什么都像死物似的,偏他还要笑着,让人心底发寒。
在清溪的记忆里,师父从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她的师父,简直将“君子端方”四个字刻在骨子里,对谁都是温和有礼,笑容从来温暖和煦。
清溪微不可见的皱了下眉,直觉沈浮白现在的状态不对。倒有些像——自己刚醒来时的那样,好像失了生趣,随时准备着去死一样。
心绪纷乱,清溪一时忘了敛住自己的气息,忽然,高台上的男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一偏头看了过来,眼神就要对上的瞬间,清溪慌乱的撤走了自己的灵识,心虚的低下了头。
她仍记得,当年离开时师父决绝的背影,师父说不会再认她了。此时再见,惊喜之余,她还多了几分近乡情怯,忽然想:若是师父还在怪她,该怎么办呢?又若是……师父已经根本不记得她了,又该怎么办呢?
……
神君都发了话,下面的人纵是再如何不愿意,也别无他法,只得苦笑着点头附和。没一会,连同清溪在内的十数个女孩,就被人带到了大殿中一个显眼的位置。
无数不同的目光从大殿的各个角落投过来,各怀心思。
沈浮白懒懒靠着,分明是他提出的建议,此刻却更像是个置身事外的看客。
许久,他才故作为难的道:“唔……倒是让各位道友费心了,这打眼看去,竟难分伯仲……”
“不如你们自己定?谁先来?”
沈浮白笑着,满眼戏谑。先前众人想自己引荐的时候他偏要挑,现在让他挑了,他又把皮球踢了回去。
真是仗着自己一身修为,将各大仙门的脸面放在地上踩了。
清溪微微低着头,感觉到沈浮白说话的同时,将目光淡淡的投到了她这个方向。
化神境强者的目光如有实质,清溪竟感受到了几分压迫。
方才窥探的一丝端倪,果然是被他抓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