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县尉初来乍到,口碑在安熹城却出奇的好!
他每天准时上下班,泡壶茶,菩萨一样坐在衙门里打瞌睡。即便整整一天没有衙役来禀报哪怕一例治安案件,刘备也风雨无阻,终日不倦……除非小叔送的茶喝光了。
安熹的百姓受够了那些扰民滋事的贪官污吏,要求已经放得很低,不敢再奢望当官儿的不贪,只盼着他们能在贪污的时候手稍微抖点儿,能从指甲缝里多流下个三五斗粮食,就已经该磕头烧高香了。
没想到,突然来了一位无为而治,凡事完全不管不问的县尉大人,这感觉,跟太平盛世一般,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特别好!
老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自从刘备亲署县事以来,与民秋毫无犯,民皆感化,自然引得好评如潮。
但刘备不明白这道理啊!猜想难道自己真有王霸之气?抑或是官都这么好当?整个安熹县城,莫说杀人放火,连抢鸡蛋的事情都没发生过一例。
呵!
这让刘备自信心爆棚,这么容易?看来自己稍微努力一点,一郡之能至少还是有的嘛。
他脱了鞋子,在大堂中央肆无忌惮地抠着脚,闻了闻,又对着铜镜理了理头发,看着镜子里越来越珠圆玉润的自己说,“有些无聊啊,云长?”
嗯?
关云长放下手上的《春秋》,从深思中抽离出思绪来,脸色红得正常些,他淡定撸着胡须说:“大哥说的也是,这书我都温习几十次了,而今满腹经纶却空有一身气力,没有地方施展拳脚,确是无聊!三弟觉得如何?可有心得?”
张飞在案几上作画,总觉得刚才臀部那一笔不够圆滑,缺少似露非露的神韵,干脆放下笔,“难!小叔佳作博大精深,某还差了好些火候!哎!大哥不说今日要去县令府上议事,已到寅时,怎还不见动身?”
“哎!不去了,再等等!”刘备敲敲鞋底,都快磨穿了,这鞋底纳得再厚,穿起来也不如自己的编的草鞋结实、舒适。
他寻思是不是给两位弟弟都编一两双,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刘备很为难,一边是自己的顶头上司,一边是欠了钱粮的小叔刘诚,本以为简简单单的一件事,张张嘴皮就能搞定,没成想操办起来如此困难。
黄贼、瘟疫过后,安熹生出很多无主之地和房产,官府重新评定,丈量登记,是要收回去充公的。
原本刘诚家的祖宅和祖山已经没了人承继,官府是要收回,可失心疯的刘诚莫名其妙又回来了,这家产当然不能再收没。可刘备把话带到了,说验明正身,确是刘府子孙无疑,张献却只说再议,便没有了下文。
刘备也想不通,那样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县令要来干嘛?难道那里风水好,他家里正要死人?
……
县令府上。
张献这人除了正常的贪污,没什么不良嗜好,欲望守恒定律在他身上不太适用。毕竟自己出身贫寒,如果某天他因为贪污受贿,被押到菜市场准备砍头,那他临刑时忏悔的开场白一定是:我,是农民的儿子……
家里祖祖辈辈都是农民,张献子承父业,也在家捏了三十几年泥巴,可突然有一天时来运转,堂兄张纯上任中山国国相,帐下没有贴心人,居然念及血缘亲情,提拔自己为安熹县令。
从此,他跻身社会名流,当然也对堂兄张纯感恩戴德、言听计从。
张献小时候经常挨饿,可村里地主家天天吃鱼,他因此受了刺激,一辈子不爱吃鱼,却非要在自家后院挖个大大的鱼塘。
每天没事,张县令就龟缩在家,钓鱼!若是塘里的鱼钓完了,就叫人去买来补上,钓上来的鱼家里吃不了,但又舍不得丢,全都腌好挂在屋檐下晒成鱼干,隔老远就闻到一股鱼腥臭。
上饵,甩线,张献技艺娴熟,掌着长长的鱼竿耐心垂钓,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可苦了管家,把文案契约都得搬到池塘边来,一张张呈给他过目,重要的部分还要念给他,忙得不亦乐乎。
“老爷!这是城南王家的田产,不多,才二十亩!您要不要过目?”
张献嗯了一声,头也不回,今天有小雨,鱼都往上浮,钻出水面吐泡,自己放钓深了点。
张县令现在已经不是当年那个饿得要饭的乞儿,二十亩,还真看不上眼,不如钓起一尾鱼刺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