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馥郁像是呆住了,第一时间也没躲,站在那里有几秒钟没动弹。过了会儿,才想起来似的,慌忙要往后退。
那道士服的老头却硬拉着他不放,他这么一把年纪,白发苍苍的,姜馥郁也不太敢用力推搡。只能一边往后躲一边低声道:“你干什么呀!”
两人当街拉扯起来,引得来往的过路人都将目光投了过来。
混乱之间,那张黄纸到底是被那老头给塞进了姜馥郁的上衣兜里。
而姜馥郁手里原本抓着的那根钟雨还给他的兔子头棉花糖,也在混乱之中被挤掉在了地上。
淡粉色的糖丝摔在地面上,被老头一脚踩过去,踩扁了,压出个黑乎乎的大脚印,黏住了。
姜馥郁愣愣地低头去瞧那糖,目光好一会儿都没移开,神色里莫名瞧着有几分可怜。
“神经病啊你!”钟雨见状,终于也有些恼了。她上前一步插进两人中间,一手将姜馥郁往身后拦了拦,冲着那老头冷声道:“看在你年纪大才不跟你计较。但是你要再这样纠缠,我们就要报警了。”
钟雨是刚从公司里下班出来就径直赶过来赴的约,身上还穿着一套笔挺的女式西装。她身量高,外套脱了搭在臂弯里,眉目冷淡的时候,看起来挺拔又冷冽。
都说西装如战袍,不止是男人的,女人也一样。大牌的西装,裁剪与布料总是透着一看即知其昂贵的纤秾合度,简单来讲,就是所谓的“精英气”、“商务气”。人衬衣装,衣装也衬人。再加上钟雨那头干练有致的短发,有神得堪称锐利的眼,只消这样微昂着头站直了将眉头一皱,整个人便自然地散发出股极凌人的气势来。
连同旁边原本停下来看热闹的路人们,议论声都不由自主地一下子变小了些。
那道士老头听到钟雨说要报警,终于将目光朝她身上瞥了一眼。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似的,雪白的眉毛抖了抖,冷笑道:“啥,啥?报警?哈哈,可笑!还把自己当个人哪!”
钟雨已经把手机从衣兜里拿了出来。
老头神色傲慢,扬起下巴,雪白雪白胡子迎风颤动,斜着眼睛看钟雨:“哼,可笑老道活了大半辈子,如今风烛残年,不顶用了,竟是连你这等荒野女鬼都敢在老道跟前撒野了!要换了从前……哼,不说久了,便就说是在上个月,本道也定要当场打得你知道好歹!”
钟雨:?
这不像脑子没病的样子。
她一时沉默了,老头却当她心虚了一般,越发气势汹汹。袖子一抬,食指一指钟雨,双目炯炯,仿佛那捉妖的怒目圣君钟馗:“女鬼,你听好了!鬼有鬼道,人有人道,阴阳不可乱,休要纠缠!还不快滚!”
围观群众一片哗然,好些已经举着手机开始录像了。
钟雨揉了一下眉心,将手机屏幕按亮,举至耳侧:“喂,警察吗?我在xx区xx街道……是这样,我在这边遇到一个老年人,头发胡子都很长,穿着道士的衣服,疑似精神失常……”
钟雨在活了已有近三十年,这世上大大小小的事也经历了不少。知道遇上这种没法进行有效沟通的,还是求助专人来得有用。
“喂,你干什么?你真报警??喂!咱们的事你报警?你,你不讲武德!”老道士见她居然还真报警了,顿时当场就慌了。嚷嚷了两声见她居然还自顾自讲电话不理会自己,揪着胡子原地纠结片刻,也顾不上再去拉扯姜馥郁了,恨恨瞪了钟雨一眼,转身撞入人群跑了。
跑出几步了,还不忘回过头来朝姜馥郁又大喊了一句:“后生,你要小心啊!离她远点!人鬼殊途!你们没有好结果的啦!”
那句“你们没有好结果的啦!”简直振聋发聩,堪称余音绕梁。
旁边好几个人当场笑出了声,看向钟雨的目光都怪同情的,觉得她好端端跟男朋友逛街,遇到个老疯子,也是倒霉。
钟雨也很无语。望着那老道仓皇蹿入人群中的背影,心想真难为了这疯老头了,都这把年纪了,跑得还挺快。
没想到大街上好好的也能遇到这种事,真是够离谱的。钟雨摇了摇头,也没当回事,转过身看向姜馥郁,问道:“姜姜,没事儿吧?”
这会儿天色已经彻底暗了,落日的最后一丝余晖也消散殆尽。姜馥郁还站在原地,微垂着头望着地上的棉花糖,神色隐没在有些昏暗的灯光里,看不太清晰。听到钟雨叫自己,过了一会儿才有反应。
他抬起头,目光先是落在了她亮着屏幕的手机上,问道:“你……真报警了?”
“没有。”钟雨微微摇头,笑着说:“只是口头说说。他要是还不走,我再把号播出去。”
“……嗯。”姜馥郁应了一声。
钟雨微微皱起眉。她望着姜馥郁,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他好像有点魂不守舍。这是怎么了?被刚才那疯老头吓到了吗?应该也不至于啊。
她想了想,看向地上那脏了兔子糖,试探着询问道:“掉了啊。要不,咱再去买一根?”
但姜馥郁睫毛微垂,摇了摇头,拒绝了:“不用了,也吃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