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临风一个中年人,称呼一个孩子名讳,本没有什么不妥;他显然历经沧桑打磨,本也不愿意与李三九计较。李三九此时的嘲讽,却是有些让他面子挂不住了。他脸色一红,最终还是没有说话。
李三九见他不说话,也不想再招惹石临风,他站起身道:“我只是就事论事,既没有伤害你的本事,也没有指责你的意思;我与你莫不相识,也无心替你做事。”
他这话此时说出来,让心胸狭隘之人听了,势必又是一种更加伤人的奚落。石临风受尽千夫所指,尝尽人间冷暖,阅尽世间百态,性情早已不比当初。
石临风疑惑道:“那你为什么又要这么说我呢?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应该明是非、辨大势,为了一个莫不相识的死人出头,或许只有坏处,没有好处吧?”
李三九撇嘴道:“为一个莫不相识的死人出头,的确是没有好处,我也没有要为他出头的意思;你若一定要当成我是在为他出头,我就与你说道说道。”
李三九走出来,指着地上的尸体问:“他有何罪?”
石临风坦然道:“冒犯亡父名讳。”他并没有提及自身,为了捍卫父亲的名誉杀人,更容易赢取别人的认同感。
“冒犯别人的名讳,的确是不应该;”李三九悠哉游哉地渡着步,他笑道:“我父亲的名讳也经常被人冒犯,我却没想过去杀了谁。”
李三九说的是实话,他整天祸祸乡里,人家气急了骂人,难免有人口不择言提及李寒名讳。
“……”石临风无言以对,正常人的世界,杀人是很极恶的手段。江湖有江湖的规矩,江湖也有江湖的恩怨纠葛,他不可能跟一个孩子讨论江湖。
李三九见他说不出话,洋洋得意,又是接着说道:“陈州城被我提着小名骂过的人,也不知道有多少,对我喊打喊杀的人亦是数以千计,也没见谁真的动手打杀了我。”
石临风听他这么说,不由讥笑:“原来你为他说话,不过是因为你们都是坏人,立场相同罢了。”
“非也、非也——”李三九摇头,一板正经说道:“大人的世界,我或许不太清楚;不过我觉得,若是惩罚一个人,你总要考虑这个人做出来的事,所带来的危害程度。”
李三九说着又是指向说书人:“就比如他抢了这个老伯的钱,可以让他向老伯道歉,让他把钱财吐出来,甚至加倍的吐出来;这样,受害的人也减少了损失,他也受到了惩戒。”“也比如他冒犯了令尊的名讳,你可以让他道歉,甚至也可以打他一顿,再问问他父亲的名字,叫着他父亲的小名骂几句。”
“——”石临风听李三九说的诙谐,却头头是道,让人无处辩驳;脸色有些凝重,甚至多了一些难堪。若是江湖中人看来,他今天的作为,并没有什么不对;不过,自己被一个孩子上了一课,这事儿若是传出去,会很伤自己和石家的颜面。
李三九却是视而不见,继续侃侃而谈:“若是每个人都可以私设公堂,都可以由着自己的性子杀人,大家整天杀来杀去,这个世界会是什么样子?”
石临风想了下,却是嗤笑:“你既然什么道理都懂,为什么还会惹的陈州城天怒人怨?”
李三九摇头道:“你冤枉我了,老天若是发怒了,干嘛不用雷劈我?我若是真惹起了人怨,我父母皆一介平民,又哪里护得住我?”
李三九刚刚表现出的胆略,令石临风意外,却觉得他有些不识时务,难成大器。此时李三九的话,则是让石临风震惊不已。
知人者智,自知者明;李三九这句话更透露出了,他对于度的把握,他做的一切应该都是有目的的;也都在他的掌握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