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临风一个人顺着阴影往自己的房间走,怎么也要先洗洗、睡上一觉,去去身上的酒气和风尘气。只要到明日醒来,爹爹问起,就说今天是与人讨教武艺、诗书,老头子信不信,没有证据总不好把自己怎么样。
想法是美好的,现实未必;石临风鬼鬼祟祟、匆匆忙忙刚走到自己所住的小院门口,一个不慎正撞在了一个端着脚盆的小丫头身上,正是他的随身丫头小兰。
“哐——当,”小兰吓了一跳,盆也给扔到了地上。
“嘘——”石临风把一只手堵在嘴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是我——”
“少爷,我总算找到你了——”小兰喜道,而后她错过石临风往外跑去,边跑边喊:“少爷找到了,少爷找到了——”
“噗——”石临风拦之不及,一双绿豆眼含着无尽的幽怨;心下腹诽道:“至于这么夸张不?”
……
厅堂里,站着一个七尺多高的中年男人;长人如林的山东,他显得有些低矮,不过他很是粗壮。他的一双胳膊比常人大腿还要粗些,充满惊人的力量。他又丑陋非常,两眼泛着慑人的血光,他正是石敢当——清河铁臂石敢当。
石敢当的武器是两把铜锤,能用此兵器者,都是勇力非常;不过,石敢当最让人佩服的,是他的胆力——泰山崩于前而不惊,万军扑面来而不怯。
普经,山东匪患严重,绿林足有一百零八寨。却是石敢当一个人、两把锤横扫八方,打得山东绿林闻风逃蹿,也打出了周遭方圆三百里安乐太平。经此一事,也成就石敢当的赫赫威名。
此时石敢当正训着跪在堂下的儿子,儿子的外貌随他的妻子,远比他高大、英俊。儿子又允文允武、尊重师长、谦卑知礼,这本是令他十分欣慰的事。可最近,这个一直以来让他骄傲的儿子,变得很是荒唐。
“干嘛去了?”石敢当虎着脸,围着跪在地上的石临风绕着圈,沉声问。
“喝酒,”石临风低眉顺眼答道。
“喝得什么酒?”石敢当停下来,瞪着牛眼质问道。
“花雕,”石临风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母亲,那个安坐在堂上,高挑、美貌的中年女人;心里也没有太恐惧。
“咳——”女人正端着茶盏喝茶,见他望过来,明显干咳了一声。她是警告丈夫,她还坐在这里。
“是花酒,还是花雕酒?”石敢当没好气瞪了一眼妻子,教养儿子最忌讳一个打一个护。他又围着儿子在转悠。他的声音透着不满。
“是花酒,也是花雕酒,”石临风明显缩了下脖子,他自知瞒不了父亲,只能实话实说。
“你跟赵家小姐的婚事临近了,”确定了儿子的作为,石敢当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他还是压着火气。孩子都快要成亲了,是大人了。
石敢当自认是个粗人,但对待妻儿,却一般不会使用武力。他曾经控制不住脾气,推了妻子一把,结果妻子卧床修养了几个月,才得以康复。
此事已过去了许多年,石敢当却始终耿耿于怀,慢慢也学会了克制自己的脾气。
石临风脸上一苦,膝行过来求道:“爹——我真的不想娶她,我都没见过她什么样子,她要是好好的我也认了,可她是个痨病鬼。”
石临风怕自己被人笑话,哪个青年人不爱面子?不,老年人也爱面子,青年人看得更重,甚至总是把面子,看得比里子还重。
“是寒症,”石敢当纠正道。婚约是娃娃亲,是自己求来的,赵媛只要不死、不失德,就是石家的媳妇儿,这是不容置疑的。退亲这种事,即便不考虑赵家的势力、背景,石敢当也绝对做不出来。石敢当,敢做敢当;信义于他,重过性命。
“……”石临风面上一滞,又膝行着退了回去;他知道,父亲很是固执,父亲做的决定,没人能够改变。
石临风必竟是独子,石敢当看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反而有些不忍;开解道:“我与你娘成亲时,我们也没见过,不是一样过得好好的?”
“噗——”石夫人差点喷出一口血来。她自认高挑、美貌,当洞房花烛夜,初看到丑陋的丈夫时,她伤心的眼都哭肿了,心里直骂老天不公。
石临风想了下,又是说道:“我怕她不能生养,不能为咱石家传宗接代——”
他说完小心打量着父亲,他自认为,这是个不错的理由。
石敢当“哈哈”一笑,不以为然道:“她不能生养,你可以纳妾。”石敢当说着,看了一眼站在石临风背后的小兰:“就像小兰这丫头,跟你也算青梅竹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