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东北紧邻黑水靺鞨部落,由卫家戍守近些年还算太平。然而靺鞨部秣马厉兵,联合五个部落挑起战事,朝廷欲出兵,其中正缺一位督军。
自建国以来,督军一职由文官担任,楚行书在詹士府任职数年自然够格,但楚家却不这么认为,战场无情,楚行书一个文臣实在凶险。因此才得知消息,楚老夫人和楚建业就坐不住了。
这不,楚行书今日一回府就挨了训,深夜才从书房出来。穆爽早早候在外头,夫妻二人并肩回了屋子。
穆爽也忧心忡忡,训他:“你一个连刀都没握过的人上什么战场,还不如我替你去,省的……”
话音未落,楚行书吻住了她。
争取督军一职自有他的理由,父亲和祖母不喜欢穆爽,也不喜欢妹妹,他作为丈夫作为哥哥也只想尽快脱离楚家,为两个女子遮风挡雨。自古以来击退敌军后,为稳定边疆督军都要留守战地,这便是楚行书的目的。
一吻毕他温和地笑了笑,说:“白岩城是你的家乡,此战过后我便能外放白岩城,把你和妹妹接过去,不高兴么?”
穆爽自然高兴,但也担心。她和楚行书是因为落水不得不成婚,楚家喜欢闺秀,而她显然不是,嫁进门束手束脚地过日子,别提多难受了,她每天都想回白岩城。
思及此,穆爽脸有点红,说:“不出意外,橙橙会嫁给齐家玉郎。”
楚行书便道:“那也挺好,她回扬州有外祖母,舅舅一家护着,肯定受不了委屈。齐家玉郎,也是个能托付的人。”
翌日一早,齐家果然派人来传信,说齐言白已赶往随州接他父亲,至多一个月便可归京上门提亲。楚橙一听愈发放心,也提笔给舅舅写信,请求他们入京的日子再快些。
才写好信送出去,便听一声威严的咳嗽,是楚老夫人来了。
楚老夫人是亲自过来传话的,关心她几句后,就道:“三日后便是太后生辰,宫中设宴你准备准备。这次府里众人都去,莫再让身子扯了后腿。”
这是暗中责备楚橙以生病为由,不肯入宫陪皇后娘娘的意思。
自先帝去后,太后娘娘就专心礼佛鲜少再出慈宁宫,只有每年生辰会出来热闹热闹。加之今年太后生辰之后便是郊祀大典,皇亲贵胄,世家臣子无不重视。楚老夫人亲自来,楚橙便知这次自己是非入宫不可了。
不过也不怕,再过一个月她便可以订亲。这事嫂嫂和哥哥瞒得死死的,楚老夫人肯定想不到。
午后吃过药,她和淘淘玩了一会犯困,遂上床小憩,只是这次楚橙又做梦了。
梦中梦见的,正是太后生辰宫宴那日的场景。
堆金积玉,觥筹交错的皇宫大殿一闪而过,前一秒还尽情宴饮赏歌舞的朝臣们纷纷搁下酒杯,朝一处竹轩移动。混乱中,有人在哭有人在笑,场面一度失控。
“那冷泉竹轩是圣上赐给陆小侯爷的,除了他没人能入内。楚家三姑娘醉酒跑进去,说没发生点什么谁信啊。”
“可陆小侯爷不是没在里面么,据说楚三姑娘被发现时他才到竹轩外。”
“狡辩之词!你没瞧见楚三姑娘衣衫都乱了吗?”
……
一幕幕场景在她眼前闪过,最后事情终于清晰起来。太后生辰这日楚蕴醉酒,不知怎的竟衣衫凌乱地睡在了冷泉竹轩。而人人皆知,那冷泉竹轩是陆小侯爷的私人别院。
不久之后,京中就起了流言,说平阳侯世子陆长舟与皇后亲侄女有染,竟在深宫中做出不耻之事。陆家虽极力镇压,最后还是被言官参到了皇帝跟前。
平宣帝为平息谣言欲赐婚二人,谁知被陆长舟当场拒了。楚橙梦中的陆小侯爷一身傲骨拒不承认此事,更提出愿舍弃世子之位,自请长戍西北苦寒之地以证清白。
没有法子,平宣帝只得遂了他的愿。陆小侯爷做到这般地步,或许有人信他,或许有人不信,但这都不重要。流言如虎蜚语可畏,重要的是从那以后这位大周最年轻的状元郎消失了,陆老夫人更是因此事一病不起,不久就去世了。
而楚蕴呢,她没了名声,当庭对峙时由原先一问三不知改口,扬言早与陆小侯爷心意相通。陆小侯爷离开后,她只能随便嫁个富商,而那富商婚后一个月便死了。楚蕴守寡,最后怎么成了周元烨宠妃就不得而知了。
这便是楚橙在梦中看到的全部。在这场风暴中,她只是个不相干的人,甚至连名字都未曾被提及。但不知为何,惊醒时楚橙已是泪流满面。
她摸摸面颊,一脸的湿意。
为什么要哭?
楚橙不知道!
她打开窗,晴天太阳暖暖地洒下来。楚橙抬手遮了下,门被推开惠娘进来了。
“哎哟怎么这是。”惠娘放下手中针线筐把她揽在怀里,“大白天的怎么哭成这样,做噩梦还是哪里不舒服?快和婢说说。”
楚橙趴在惠娘怀中,不知怎的像眼泪像开了阀似的,怎么也收不住。她虽然眼泪浅,但哭成这样却是没有过的。
她越哭越凶,最后甚至发不出声。那种感觉好像胸口堵了块石头,情绪找不到一个宣泄的出口,快憋死了。
等她终于不哭时,惠娘肩膀已经湿了大块。惠娘一边帮她擦眼泪,一边问:“姑娘莫不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不是我。”楚橙嗓子都哭哑了,“是一个认识的人,他被冤枉了。”
惠娘:“那我们能帮上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