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罢之后,聂蓉擦干泪水,回到自己房中,翻出一只空服箱来,将长案上放着的嫁衣,连同沈知仪送她的珠钗、簪花、两封信件、沈家夫人送她的丝绸布匹,以及她给沈知仪绣好的手帕,悉数锁进了箱中。
然后吩咐青梅道:“明日你和冯妈妈去一趟街上,看看那几家绣坊,看谁家还有制好的嫁衣,买一套回来吧。”
青梅问:“姑娘为何不穿缝好的嫁衣?”
那件嫁衣无论布料还是染料都是上成的,又是姑娘按自己的身段亲自缝制,花样、绣线,样样精致,花了那么大的心血,不就是为自己出阁那天穿么?
聂蓉看着那紧锁的服箱,摇了摇头:“就去买吧。”
她当那一日是赴死日,而非自己期许的出嫁日。况且洞房之夜,那人见了她的面还不知是何光景,她不想辱没了那身嫁衣,就让它干干净净的、承载着她一针一线中的少女情思永远躺在箱子里吧。
见她如此说,青梅没再执着于这事,而是又问:“姑娘不亲自去挑一挑么?”
毕竟是自己的嫁衣,旁人挑的哪有自己亲眼看的如意?
聂蓉却仍是摇头,柔柔道:“不了。”
她细声细气,温言温语,态度却是坚定,青梅也就不再多说。
隔日,青梅与冯妈妈替她买了件成品嫁衣来,样式倒也不错,只是腰身稍大了一些。
不出两日,京城人都听说了这消息,一时间唏嘘不已,平日与聂蓉交好的几位闺秀倒是不约而同都过来看她,嘴里说着祝福的话,脸上却是悲悯与怜惜,都知道她这是最后的无忧时光了。
转眼便到婚期。
那天,她在鸡鸣声中起来,坐在梳妆台前由喜娘给自己梳妆打扮。
天色未亮,房中燃着好几只烛火照明,昏黄的镜中映着一张带着哀色的鹅蛋脸。聂蓉朝自己露出一个微微的笑意,细声道:“喜娘,帮我梳好看些吧,胭脂都在这儿了,买的簪花堂的,劳烦您给我涂得艳丽些。”
喜娘连忙答应:“那是当然,我这手艺就没有不好看的!再说了,姑娘生得这么标致,待我给姑娘这么一打扮,保准姑娘比那天上的仙子还美!”
聂蓉轻轻笑了笑。
从小到大,人人都说她好看,可她知道自己这好看并不好。她的好看并不是那种清秀或端庄的好看,而是那种娇媚的好看。
旁人说“娶妻娶贤,纳妾纳色”,而她就是那个能被人看中的“色”,有一次姐姐骂她,“生得一脸小妾样儿。”
所以她不喜欢用胭脂,那会让她更显妖娆妩媚,一点儿也不像个贤惠端庄的好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