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百越郎中已替邵悦诊了脉看了伤,他从随身携带的药箱中拿出一个小木罐递给萧容道:“等会儿你替殿下上药。”
他们二人皆是男子,不方便替邵悦上药。
萧容点头应下,犹豫片刻问道:“殿下的伤势如何?”
“其它地方仅是轻微烫伤,涂以药膏三日后就无大碍,只是手臂处在烫伤的基础上还受了鞭笞,可能会留疤。”
萧容一听可能会留疤就一阵懊恼,试问哪个女子不希望自己的身体洁白无瑕,都怪自己……
封旭与郎中默默退出去。
“疼吗?”萧容轻轻将邵悦的袖子掀起来,拧开药罐准备给她上药。
邵悦没有回话,只默默看她,烛火照在她脸上,她清楚地窥见女孩眼里溢满心疼与自责。
“我已说了,不怪你。”邵悦无甚表情道,垂下眼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公主伤得这般重还一声不吭的,若是等会疼了就大声喊出来吧,或者……或者咬住萧容也行。”她望着邵悦手臂上触目惊心的红痕和烫伤,眉头紧紧锁着,心脏像被什么揪住一样。
邵悦其实不太喜欢萧容的婆婆妈妈,却又很享受她的嘘寒问暖,明明小她两岁却总爱这般操心,这种感觉很矛盾。
她歪着脑袋一瞬不瞬盯着她看,看萧容用烧酒浇灌自己的食指,而后勾出药罐里的黏糊状膏药,小心温柔地在她患处周围涂抹。
“为什么要用烧酒净手?”药膏涂在伤口周围清清凉凉的,口中问着问题,邵悦的心思却全在萧容脸上。
她已见惯萧容一副厨师打扮,女扮男装时她贴着粗眉毛、粘着小胡子,两腿刻意以外八字走路,恢复真容的她眉目细腻,面容温雅。
“用酒精消毒,以防伤口被细菌感染。”萧容头也不抬,依旧专心地替她涂药。
“细菌是什么?”
“细菌是我们肉眼瞧不到的微生物,要在显微——”她下意识住嘴。
“你能看得见对吗?”邵悦饶有兴致地欣赏她的窘态。
“我看不到,”她回道:“我只是知晓它们的存在。”
“那你为什么会知晓呢?”邵悦撑着下巴望她。
“败给你了,反正我就是知道!”萧容无奈道。
许是盯着一处地方久了眼睛有些疲乏,萧容眼中泛着水光,她眨眨眼,睫毛纤长,被邵悦瞧了个清楚。
她们总是这般奇怪,萧容总时不时冒出她听不懂的词汇,而她又爱刨根究底,问东问西,最后她们的话题总会不可控制地往奇怪的方向发展,而那个时候萧容往往尴尬地摸着鼻子,一脸挫败道“不行了不行了,我解释不下去了”。
瞧着有趣,她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萧容抬眸,疑惑地看她。
“没什么,只是在想方才你与韦萱儿说了什么,让她如此惧怕你。”
“这个啊,”萧容盖上药罐,一本正经道:“我与她说,‘今上有一女,封号乐宁公主,自幼酷爱女扮男装,生性不羁爱自由,我说得可对?’她脸色刷的就白了。”
封旭为邵悦探听过,宣威皇帝还是镇北王时生下一女,名讳韦萱儿,小姑娘自幼长在漠北,习得一手好鞭法,却生性彪悍,时常纵马狂奔,哪怕迁移东都又有律法约束,这个习惯也没改过来。
韦策多疑成性,谋反后变本加厉,封旭派入宫中潜伏在他身边的暗桩多半被他以各种理由除去,封旭无法,只能从韦策的血脉下手,是以有内侍探听到韦萱儿时常女扮男装溜出宫去,游手好闲,海吃胡饮。
想要接近韦策,韦萱儿就是这突破口,礼部尚书与萧邦私交甚好,而礼部又与醉云楼关系匪浅,萧容心生一计,乔装成火夫混进醉云楼大展身手,时机一到,封旭又让韦萱儿身旁的内侍撺掇公主外出,借故让萧容与韦萱儿结交,若是韦萱儿脑子一热将萧容引荐到御前,那就再好不过。
可谓筹谋许久,步步为营,谁知……
邵悦下意识皱了下眉,“她本就是女扮男装躲着宫人逃出来的,你一语道破她的身份,不怕她记恨于你?”
“情急之下,我也没其它办法!”萧容咬了下唇,一想到韦萱儿如此对待邵悦她就愤愤难平,“她也忒狠了,对着个孩童都能下得去手!”这搁现代是要被一人一口唾沫星子淹死的!
邵悦:?
她瞟了眼满眼较真劲的萧容,心说你不比我小两岁呢,嘴上却道:“你想过万一韦萱儿查出你的身份,你与萧伯父该如何自处?”
“那她一定会再来找臣女,到时候臣女就投其所好,装出一副与她不打不相识的架势,顺势与她相逢一笑抿恩仇。”
邵悦在心里叹了句“天真”,却不知该回她什么,半晌才道:“你……自己小心些,莫被抓住把柄。”
萧容点点头,眼看天色渐暗,她告了句辞正欲离去,临别前不忘嘱咐道:“这几日小心些,莫碰水,药膏要一日涂三次!”
邵悦好笑地摆摆手,心说还真将她当成了稚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