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人纷纷离开明夜堂,一时间,整条街上都是狼狈人群。一些身手好的仍旧衣衫整洁、从容自在,功夫不济的,逃跑中双脚已不知被人踩了多少下。
李舒和于笙、商歌带着孩子们离开,白欢喜趁乱捡起玉笛碎片,欲哭无泪:“这东西……我找了整整三年!想雕出一根笛子,所需要的玉髓……”
“啊哟,被牛蹄子踩碎了?”李舒大声说,“白大侠,你的玉笛这么不经踩?”
许多人闻声看过来,白欢喜又想发脾气,又不敢发脾气,咬牙挤出一句话:“你得给我个说法。”
两人推推搡搡,商歌凑到于笙身边低声问:“还帅吗?”
于笙漠然摇头。
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唯有云门馆的金满空、谢长春,栾家的栾苍水和浩意山庄栾秋仍在场中。李舒和白欢喜斗嘴归斗嘴,一颗心却越来越沉。
白欢喜说得对,他松懈了。
他以为自己和浩意山庄的人熟悉,以为栾秋曾跟自己交心、把明夜堂设计引出英则的计划说漏嘴,就等于他们会把所有的事情跟自己说。但栾秋没有。他决心要当诛邪盟盟主,决心把曲天阳未竟之事继续下去,就不会稀里糊涂。
李舒暗叹自己太过大意。栾秋和他之间是有些什么不清不楚,谁也没说破,谁也辨不清楚。这一点儿混沌的心意,是不可能让栾秋彻底对他敞开心怀的。
他想起栾苍水来拜访的时候,栾秋曾跟栾家人密谈很久。当时他只顾着跟栾苍水大眼瞪小眼,竟是完全没察觉。
栾家人是来传话的,代替云门馆和明夜堂,向浩意山庄传达讯息。这事情只有栾秋知道,李舒怀疑,就连于笙和曲洱也没那个荣幸,从自家二师兄口中得知详情。
想得越多,李舒面色就越阴沉。他终于再也喜悦不起来了。
栾秋变成了必须提防的危险人物。
直到明夜堂的人出门遣散众人,夜星渐渐升起,栾秋才出现。
牛早已制服,正在地上呼呼大睡。骑牛少年靠在它身边就着茶水吃大饼。围观的江湖人散得差不多了,纷纷转告:先回去休息,明夜堂有消息会通知我们。
卓不烦和渺渺捡了几颗金珠,珍而重之,小心用衣袖擦干净。于笙拿在手里一颠,重量不对:“金包铁,都是假货啊。”
众人哂笑:金满空再怎么有钱,也不可能用纯金珠子和人打架。何况金软铁硬,要真做成暗器,金珠威力远远不够。但卓不烦仍旧很珍重:“我、我没见过这么、这么好看的,珠、珠子。”
栾秋走到他们面前:“别捡了,回家吧。”
曲洱问出了所有人都想问的话:“你怎么在里头呆了这么久?”
“有些事情。”栾秋说,“周围人多口杂,回家再说。”
曲渺渺和卓不烦走得慢,回到山庄,已经是深夜了。曲洱让卓不烦在山庄过夜,正说着话,推开门时里头涌出吵闹之声。
金满空和栾苍水吵得不可开交,一个质问为何画白欢喜和于笙偏偏不画他,一个冷笑反驳“谁要买败将的画”。谢长春在院中扫地。见主人家回来,他抬手打了个招呼。
除栾秋外,所有人惊呆在门口。是于笙先反应过来,怒道:“栾秋!你原谅这个叛徒了?”
“没有。”栾秋走向院中,“只是因为有更重要的事情,暂且合作罢了。”
栾苍水摇着扇子:“要不是爹爹叮嘱,我才不会过来。”
金满空满脸堆笑,对于笙说:“师姐,别生气,今天多有得罪。但我们把场子搅得越乱,我们想找的人就越容易露出马脚。多谢这位白少侠,虽不知情,但也帮了我们一个大忙。”
他一扫之前在擂台上的嚣张之气,和白欢喜客客气气地拱手作揖。
于笙却始终没给任何好脸色,只看着栾秋:“你怎么解释?”
“到正堂去。”栾秋示意。
众人走了几步,栾秋忽然停下,回头看李舒。
只一眼,李舒就懂了:他是外人。
他笑笑:“困死我也,回屋睡觉去咯!”
白欢喜和商歌住在客人的小院子里,等周围都静了,两人悄悄来到李舒住房。
商歌描述自己所看到的事情。
乐契就在白欢喜夜探时的那个小院子里,连位置都没有移动过。防守的人并不多,院内安静,窗户是开着的,可以见到乐契在房中呆坐、喝水。
他没有被束缚,也没有被下药,鼻子耳朵都没有了,双目蒙着布条,商歌确信是乐契无疑。
“会不会是别人伪装而成?”白欢喜问。
“不可能。”商歌说,“无论是在脸上堆样重捏,还是套人皮.面具,都不可能自然完美。乐契的脸活动自如,不是假皮。况且他五官残缺,要找人伪装,得让那人先削去鼻子耳朵,这可能吗?”
“你说是,那肯定就是。”李舒低语,“世上能有你这般易容手段的,我没见过第二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