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笛敲在指骨之上的脆响,在各色混杂声音中几乎听不见。唯有栾苍水和白欢喜知道在这一瞬间发生了什么——栾苍水指骨被敲得剧痛,忙用铁扇一挡,左手出掌朝白欢喜腹部打去。
白欢喜撤身后退,玉笛在手中旋转,正朝着栾苍水。
栾苍水匆忙中只看见玉笛中似乎有什么一闪,他以为是暗器,仰身躲避,不料会场中正好有燕子镖飞来。栾苍水无法再避,只得偏头,燕子镖擦着他耳朵而过,刺出一条血线。
起初以为是碰巧,不料白欢喜之后数招,竟然都将栾苍水逼到台下暗器恰好袭来的角度。
栾苍水心中惊惶:他功夫不弱,但临敌经验少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对上白欢喜这样眼观六路的好手,毫无招架之力。
他现在是栾家唯一认可的儿子,栾家武师众多,又认识许多江湖朋友,他平时在家中跟这些人交手、练习,以为自己功夫已经足够称霸天下。他根本想不到,有人居然一出手就要敲碎他的指骨,手段如此狠辣卑鄙。
仿佛白欢喜晓得,用扇之人五指灵活,若其中缺少一根,威力都将大打折扣。
栾苍水闪到擂台边上,白欢喜没给他任何回神的机会,如鬼神般紧随而上,洁白玉笛横扫而过,像利剑一样切割栾苍水颈脖。
栾苍水又惊又怒,一时间除了躲招,根本想不起如何反击。堪堪躲过玉笛,他正要松一口气,右脸忽然狠狠一痛。
是玉笛以双目难以捕捉的速度反手猛拍,正正打在他右脸上,精准而有力。栾苍水瞬间失去平衡,直接从擂台上滚了下去。
“好!!!”先喝彩的竟是欧阳大歌。
青松阁的人全都在拍掌,很快,场中那些为栾苍水愤怒的女侠客也纷纷鼓掌欢呼。
栾苍水在地上一跳,立刻站起来。栾家的人纷纷涌上去,宝贝一般护着他。他正要骂白欢喜出手太毒,一张口才发现,鼻血已经流进嘴巴里。
擂台上白欢喜风姿潇洒,横持玉笛,不动不摇:“承让。”
场下,于笙戳戳商歌的胳膊:“白姑娘,你哥哥还挺帅。”
商歌善意提醒:“……他没头发。”
于笙:“不妨碍。”
商歌心中只觉得大瑀江湖的女子,实在品味堪忧。
周围人已经纷纷开始议论“如意派”是什么神秘门派。白欢喜使的这几招在功法上平平无奇,但他身形灵活至极,场中人一眼便瞧出,此人是个内力深厚的好手。
另一边厢,栾家人跟全是女弟子的星月楼吵了起来,欧阳大歌坚持认为白欢喜把栾苍水挑落地,是给自己出气,遂带着青松阁和一众兄弟支援星月楼。
争执中自然也扯上了喜鹊山庄,多骂两句,口不择言,连“云门馆谢长春也输给了于笙,滚回家去吧”也说了出来。
一时间,场中极为混乱,只勉强听见白欢喜假惺惺的“不要吵啦,和气为上”,还有栾苍水气急败坏的“谁又打我”。
明夜堂身为主人,倒是十分淡定。主持大会的沈灯在台上捡起满地暗器,一一抛下台归还。李舒越看越觉得,此人笑吟吟的,是在看好戏。
李舒凑过去跟着嚷嚷几句,准备踢栾苍水两脚时不幸被栾苍水认出,铁扇立即当头打下。他抱头跑回栾秋身边,栾秋不言不语,看他的目光里有很明显的嘲弄和笑意。
“笑什么?”李舒不忿,“我是去帮你出气。”
再抬头时栾秋又是很板正无趣的一张脸:“我什么时候笑了?”
这场中无比混乱,实在没有什么值得笑的。只是一看见李舒,想到他一面讨厌江湖人,一面又要随时随地插一脚入这混沌江湖,栾秋便难以抑制从心底生出的笑意。但,这可不能让李舒知道。他正色道:“站好了,下一场准备开始。”
李舒还没抬头,先听见擂台沉重一响。
“云门馆,金满空,请教浩意山庄。”
李舒看向栾秋:“这也是江湖人?”
“正是。”栾秋轻咳一声,侧头低声道,“而且你一定会喜欢他。”
如他所料,李舒目瞪口呆。
江湖上练武之人大都身形瘦劲,即便个子较矮,也会随时保持身体的耐力和爆发力,这是练武者的根基。但金满空是个异类。
他非常胖。
一个巨大的肉丸子长出了四肢和脑袋:这是他给人的第一印象。踏上擂台时,擂台因承受太大重量而吱嘎地响。金满空鬓边两条小辫子,掺了金线;头上束一个金发冠,用白玉的簪子固定,耳垂肥大,嵌着两片黑色薄玉,一看就知价格不菲。衣服自然是肥大的,肥大且响:衣襟上、手腕上、袖子上,铃铃琅琅都是金玉珠子,腰上一排指头大小的金珠,垂四五根玉制的带子,鞋上更是绣着金银双线,两枚硕大黄玉颤颤巍巍。
他仿佛女子闺房中收藏饰品的盒子成了精。
李舒看得眼睛都眯了起来,目为之炫。
他半捂着眼睛瞧栾秋的腰。栾秋腰上清爽,除了佩剑只有一枚核桃大小的玉佩,雕出镂空,里头几颗小金珠。栾秋平常从来不戴这些东西,今日参加诛邪大会专程系上,李舒猜,这东西指不定跟他师父或者师娘相关。
正想着,金满空在台上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