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林青玉睡眼惺忪地被堂哥推醒时,车厢里又热闹了。
车窗再次被推开,越往北走夜里温度越低。十月的风吹得人不由得打寒颤。
“妹儿,看到那信号灯了吗?他们说,过了那个站就有苏国人等着了!”他的音调有些高,语气里带着浓浓的兴奋。
林青玉被他这话说得也清醒了,她揉了把眼睛,扑到窗前。
还是在凌晨,外头黑黝黝的,只有不远处那六边形的信号灯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随着火车靠近站台,停稳后众人再次下车。这次查验流程和之前的差不多,主要还是查有没有带危险物品。
林青玉打了哈欠,还是后世火车站里的安检靠谱。至少不用一趟趟折腾。
车厢里暗淡的灯光催得人昏昏欲睡。
“可不能睡,下一站咱们就能赚卢布了。等会你们……”这一回大小林俩兄弟还是坐在了他们旁边。
林青玉上下眼皮都在打架,她把手贴在窗户上,冰凉的触感让她一下清醒。
她见二哥紧张兮兮地练习那几句才学会的俄语,她把手伸到二哥脖子里。
“哥,放轻松,还没开始呢你就这么紧张。”
话音落下,上方的大喇叭广播就有了动静:
“前方到站……,停靠时间十分钟……”
林青玉瞬间有了真实感,车厢里也瞬间喧闹起来。那些叠起来的包裹倒塌,乘客们争先恐后地爬上爬下抽出自己的行李。那刹那,什么口音都有。
“起开!”
“压到我的了!”
林青玉无暇再看别人,她也动了起来。
“等会他们都会从窗户里开始卖,记住千万不能下去!下去了被老毛子扯着,再想上来就难了。你们先拿一部分出来,等会就不手忙脚乱了。”混乱中,大林还不忘提醒一句。
林青旸拉开一个胶丝袋,扯出一小半,秋衣、袜子都有。
几乎是他刚拉上拉链,后面那些已经拿好东西的人就一下涌了上来。要不是他眼疾手快,一个男的就该扑到林青玉身上了。
火车将将进站还没停稳,远远就看到站台上站了不少人。他们向着火车招手,隐隐约约传来叽哩哇啦的俄语。
林青玉站在窗前,她和车壁之前夹着敞开的胶丝袋。林青旸站在她身后,比她高一个头。再后面是那群争先恐后涌过来的乘客,他们站在座位上,手已经伸出窗外。
火车才一进站,车厢里的人就疯狂了。林青玉的耳朵被站在她身后的男人震得发痛。
“美啦美啦(肥皂)足不拿呀八丝达(牙膏)比亚齐(五元)!”那男人一手挎着个胶丝袋,一手向着站台挥舞手里的牙膏和肥皂。
车厢里,人仰货翻,狼藉一片。所有人都在使劲儿地往窗户跟前挤,赶上没挤到前面的,他们就往前跑。哪里有空就往哪里钻。
站台上的苏国人,男男女女都有。他们的情绪也跟车里的华国人一样高涨。
林青旸对着下面密密麻麻的苏国人,喊出了破音的:
“八里多(衣服)!接虾齐!”
她被挤的胸痛浑身痛,可无暇顾及。这时候,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卖卖卖!
林青玉支起一条腿撑着胶丝袋,她双手拿着尼龙袜,使劲挥舞。看着眼前男女老少抢货的火热场景,她也兴奋起来,心跳加速。
咽了咽口水,她使劲儿大喊出声,脖子上的青筋可见:
“丘俄给,拿丝给(袜子)!!”
她的窗户前瞬间涌来一群苏国人。
“四国恩啪(多少钱)!”
林青玉本来想说五块的,可突然想不起来五块的俄语。
林青旸怒吼:“接虾齐!”
林青玉管不了那么多直接接着二哥的话,不停地说着。
那些苏国人不知道是还价还是怎么,对着她又是一阵叽里呱啦。于是林青玉用手比划,袜子5块,衣服10块。
接下来的场景快的像做梦,临时学的那几句形容东西物美价廉的俄语,被忘到哪里去都不知道。
袜子还好,秋衣她不会形容。情急之下,她脱下外套,直接让车下那群围着她叽里呱啦苏国人看她身上穿的。
在一众撕心裂肺的尖叫声中,她连比带划,肢体语言就是世界通用语言。
等到乘务员来提醒即将发车的时候,这群人还没停下来。
林青玉胸前的胶丝袋空了,收到最后一张卢布,她还来不及给货,火车就要开了。那苏国大叔急得在原地跳脚。
林青玉当机立断直接脱了自己身上的往下扔。
“哥,脱!”
她边脱边急着喊了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