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妈妈是操碎了心,直到她在半年后听了儿子弹的《水边的阿狄丽娜》。那次还是肖本傍晚的课,钟一鸣在一旁听他练习。结束之后,他说要弹给肖本听的。我们知道,在钟一鸣的安排下,小肖本可没有少听钟一鸣的那些惊天地泣鬼神的练习。可这是第一次,钟一鸣约他弹一首完整的曲子。说起来上次他卡壳的乐段也与这首乐曲的后半部分有异曲同工的难处。肖本退坐在沙发上,看钟一鸣少有地正襟危坐,从柔和的单音和弦开始演奏。而钟妈妈发现儿子又不见了,上李老师家来喊他吃饭的时候,正碰上钟一鸣弹到第25、26小节的上扬的十六分音符。
事后看来,这一次演奏是一场发生在客厅里的里程碑事件,那次听完,钟妈妈主动提出周末带钟一鸣去买琴。钟一鸣自己也不知道弹得是好是坏,只是练习日久,依然靠肌肉记忆,一曲奏罢,还算顺利。他期待地看向肖本:“怎么样?”
听者愣住,眼睛不看钟一鸣,瞳孔深处是黑白琴键错焦般相融。肖本听过很多大师演奏,他都能感觉到好坏特色,可现场弹的这首通俗乐章,在钟一鸣处却是第一次听到。这不是水平的问题,至少在他看来没有难度,感觉上更像第一次楼道演奏的升级版,就好像家常菜肴比起大厨的山珍海味,别有一种勾人心魄。因想认真地措辞,愈难描绘这乱人心曲的感受。肖本也是不好意思直白说他喜不喜欢的。
“我知道比起你来还差那么一大截。”
不需要比,他心想,却怕说出来的话变了味。
“不过还行吧。毕竟我才学了半年,总有一天,我会和你一起在比赛中获奖的,你得第一,我得第二就好了。”
“行,妈妈第一个支持你,”钟妈妈从李老师身后跑进客厅,同所有的妈妈一样,随着儿子的一点点成长,她的内心常常充满了一步步的自豪,“鸣鸣弹得很不错。周六我们去黄河路给你看看琴呀。”
“妈你同意买琴了?”小小钟顾不得去想妈妈什么时候也在这儿听,高兴地转头,对着肖本又重复了一遍,“肖本,我也要有自己的钢琴啦。对了,你那么懂,就和我一起去选琴好不好。你都听了我刚才弹的,觉得还有一点点好的话,不能白听。”
钟一鸣没有想他都白听多了肖本多少次演奏。肖本也没有多想,礼貌地点点头:“行,阿姨同意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