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因出行人多,大队行驶,中途还要休息调整,便是一日走大约一百五十里。
也就是说,他们路上需要走四天才能走到围猎场。
车队中午出发,到了傍晚,是他们在路上吃的第一顿饭,沈钰洲娇弱的身子在此刻又发挥了作用。
即使马车内部的装潢已经非常豪华,垫子软的宛如坐在云端,沈钰洲依旧感觉到了颠簸。
并且因为一下午的颠簸,他又开始不舒服了。
臣子们都下了马车,简单的安营扎寨了一番,在帐内用餐。
沈钰洲身子不爽,便由人将晚膳送进车里。
穆以颜性子好动,在马车里坐了一个下午,她浑身不舒服,便下了车,寻了个僻静的角落用晚膳。
只是她有意避开人群,人群却非要往她跟前凑。
比如她的继妹,穆兰茵。
“呀,这不是姐姐吗,许久不见了,姐姐可想我?”
熟悉的声音传来,穆以颜几乎是下意识地就皱起了眉头。
穆以颜是穆家第一任主母所出的姑娘,可惜她母亲命短早亡,在她六岁的时候就撒手人寰。
穆家主君,也就是她的父亲,在她母亲去世两年后续了弦,续弦就是穆兰茵的母亲。
父亲惦记着与前妻的恩情,一直以来对她宠爱有加,到了许婚的年纪,也尽是将好的青年才俊挑给穆以颜。
似乎是此举引起了那位续弦的不满,所以穆兰茵的母亲开始想办法找她的麻烦。甚至是陷害她,企图毁她清白,好让父亲对她失望,将好的姻缘挪给穆兰茵。
穆以颜觉得自己还是能理解母亲为女儿打算的心情的,但那时穆兰茵母亲不想着从父亲下手,反而想着陷害她,让她无论如何也喜欢不起来。
最终虽然那对母子没能成功陷害她,但也确实让父亲厌恶了她,因为她所热爱的东西。
她的母亲是世俗目光下的大家闺秀,温婉娴淑,父亲深爱之。
父亲希望自己与爱妻的女儿也应当像爱妻那般温柔贤惠,所以当穆以颜表现出与他期望不符时,便倍感失望。
穆以颜也因此事对她的父亲很失望。
她从未说过自己是如母亲一般的大家闺秀,是他们强行把这样的印象加到她头上,臆想她就是温柔贤淑之人。
后来发现不是,又开始怪罪她。
而且她为何不能喜欢研究兵器呢?大沅律法有没有说女子不得喜爱兵器。
总之不管穆以颜如何不满,她都是被父亲厌恶了。
父亲给过她很多次认错道歉的机会,但她并没有去道歉,她只是喜欢寻常女子不喜欢的东西,她又没有错。
结果就是父亲对她彻底失望,当安王要求穆家女子入宫为妃时,明知前方是深渊,父亲还是将她推了出去。
她成了穆昭仪。
而穆兰茵,如愿以偿嫁给了如意郎君。
今日穆兰茵应当就是作为夫家女眷来的。
穆以颜一向懒得跟人虚以委蛇,不然也不会发现沈钰洲看她,直接就把窗子关上。
面对皇帝尚且如此,莫说是面对一个不喜欢的继妹了。
所以她并没有搭理穆兰茵。
但穆兰茵明摆了是来找事的,穆以颜越不搭理她,她就越起劲。
她走到穆以颜跟前,标标准准行了个礼,“臣妇穆氏参见昭仪娘娘。”
穆以颜看也没看她,低头吃自己的东西。
这般反应就是穆兰茵想要的,她了解穆以颜,一生气就不说话。
不说话也没关系,穆兰茵自己收了礼,自顾自地说:“娘娘入宫这般久了,过得怎么样?也不说跟家里来几封信,父亲母亲和我,都十分想念姐姐呢。”
她故意将’父亲‘二字咬重,刺激穆以颜。
入宫之前,穆以颜与父亲的关系都堪称决裂了,自然是不可能念着的。
穆以颜咀嚼的速度慢了下来,抬眸瞥了她一眼。
她有些生气,但又觉得很无聊,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干脆什么都不说最好。
她让青芽把没吃完的饭带上,然后转头就走。
穆兰茵却不想放过她,上前抓住她的手,“娘娘怎么走了?咱们姐妹许久未见,娘娘就这般无情,都不想跟妹妹叙叙旧吗?”
“娘娘还喜欢捣鼓那些兵器设计图吗?大家闺秀怎么能与男子喜欢一样的东西,简直是有辱清白。陛下知道自己的后宫有红杏要出墙吗?”
穆兰茵想直接甩开她,但是她忽然想到了中午之时,傅见白用宫妃的身份恶心安王,她又收了动作。
穆兰茵来恶心她,她为什么不能恶心回去呢?
穆以颜转头,“你好大的胆子啊,本宫是昭仪,谁给你的胆子近本宫的身?”
穆兰茵没想到穆以颜竟然会端出娘娘的架子来压她,毕竟穆以颜十分抵触入宫守活寡之事,对昭仪的身份避之不及。
她一时之间没能反应过来。
穆以颜继续追问:“你敢随意指点陛下,真是好大的胆子,谁给你的这个资格?”
“还有,方才你给本宫行礼,本宫还未叫你平身,你便自己收了礼,真是好大的胆子啊。”
穆兰茵回过神,“我、我猜想,娘娘正在用膳,许是过于专注,忘记叫妾身平身了,这才擅自起来。”
“确实是妾身的不是,还望娘娘恕罪。”
“本宫为何要恕你的罪?”穆以颜好笑,“你对本宫不尊敬,就是对皇家不尊敬,对陛下不尊敬,你还敢随意点评陛下。”
“你对陛下不尊敬,便是犯了大沅律法,是要下狱的!岂是你一句轻飘飘的道歉就能揭过的?”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穆以颜的话让穆兰茵真的有些慌神,她只是想用入宫之事刺激一下穆以颜,谁能想到穆以颜竟如此较真。
也是,她一个臣妇不尊敬后宫娘娘,确实是大不敬之罪。
见穆兰茵慌了神,穆以颜冷笑一声,“你现在知道害怕了?挑衅我之时怎么不想想后果?”
“你信不信,我现在喊人过来,便能直接将你打入大牢!”
穆兰茵下意识地后退一步,“你、你别以为你能吓到我。”
穆以颜没跟她废话,直接扬声道:“来人!”
“够了!”
回应穆以颜的不是宫人,而是一个浑厚的男声。
那声音十分熟悉,穆以颜回头,果然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她的父亲。
“穆以颜,你何时变得如此咄咄逼人,连姐妹情分都不顾了!”
穆以颜行了个礼,“父亲。”
穆兰茵像是见到了靠山,立马凑过去,“父亲!吓死我了,救救茵儿!”
穆成宏轻轻拍了下穆兰茵的后背,“别怕。”
他抬头对穆以颜道:“茵儿与你问好,你却拿身份压她,怎么,入宫做了娘娘,就连亲人都不认了吗?”
在这一瞬间,穆以颜一下子就失去了解释的欲望。
在偏心面前,所有的解释都是徒劳的。
穆以颜扯了下嘴角,“父亲说是什么便是什么吧。”
穆成宏震怒,“你这是什么态度!”
“穆爱卿,”沈钰洲不知何时出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你对待昭仪这般无礼,是否有些不合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