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红齿白、讨人喜欢的笑容对钱元毫无作用,他撩了衣袍端坐在圈椅上,淡声诘问,“你是哪年入宫的?”
廖俊昕瞥了眼他腰间的脂玉绦钩,恭敬作揖道,“奴婢景泰七年入宫,是司礼监值房的答应。”
“你呢?”钱元转头问另一个叫石雅言的。
“奴婢是天顺元年进的宫,一直在司礼监当差。”
“当的什么差?识字么?”钱元挑了眉梢。
“奴婢在值房侍候,不识字。掌班太监说了,奴婢是侍候小爷书房的差事,不识字更好,”石雅言似乎胆子小些,说话细声细气。
钱元哼了一声,想到掌班太监这种荒唐的揣度,有些哭笑不得,“廖俊昕,你呢?难道也不识字?”
“奴婢会读,也会写一些,”廖俊昕低头回话。
钱元扫了眼二人,漫不经心道,“你俩先做一月粗役,若是我瞧得上,再提你们去书房。不管你们之前当的什么差,认不认字,到了这里,通通给我安分守己,要是谁敢惹事,不用上头动手,我第一个先揭了你们的皮。”
两人见他神色浅淡,却让人觉得发怵,赶紧跪地磕头道,“奴婢不敢。”
钱元慢腾腾站起身来,修长的手指理了理发皱的衣袍,“我叫钱元,掌管小爷书房,有什么事直接来回我,听清楚了么?”
听到钱元出门的声音,廖俊昕才抬起头来,原来他就是那个人。
钱元回到屋内,踱来踱去,想到自己如今当差、吃住,都在俊草眼皮子底下,若要办些私事很不方便,也是时候替自己找几名心腹了。薛贞现在书房当差,算是自己提拔的,还有今日这二人,之前都在司礼监当差,其中极可能有曹吉祥的眼线,特别是这廖俊昕,似乎有些聪明过头,以后还得对他多加留神。
他悠悠转着小指的玉戒,起身燃了一枚香饼,新制的衣袍浆得笔挺,随着他的步子,带出轻微的摩擦声。氤氲的奇楠过了清暖的前味,变得愈来愈浓,腾起的青烟好似妖娆的女子轻轻贴着他的袍摆、腰间,撩过他的衣袖,漫过了他的眼睛,钱元伸出手,烟气随着他的手指翻转流溢,却遮不住他眼底的一片寒凉。
他轻轻抚摸着小指上纤细的玉戒,阿婻,你还恨我么?
初夏,李贤恢复尚书之职,重新入主内阁,皇帝待他亲厚如故,曹吉祥和石亨心里恨得牙痒痒,却无计可施。这日曹吉祥下差,一脸阴郁地回到值房,唤来了司礼监掌司胡广吉。
“奴婢给曹公请安,”胡广吉跪地磕头。
“免了,”曹吉祥饮了口茶,“最近石亨那里有什么动静?”
“回曹公的话,石亨见李贤重获圣宠,有心拉拢,可李贤并不给他面子。还有,”胡广吉小心回道,“经过此事,李贤似乎更为谨慎,万岁爷若无宣召,他从不入宫。”
“两只老狐狸,一个比一个贼,”曹吉祥冷哼一声,“咱们的人呢?”
“曹公放心,奴婢都已安排妥当,石亨新收的小夫人,她身边的侍女是奴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