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还能聊吗?”
宿天水又皱了下眉,用一种“这还用问”的语气,“不能。”
梅方索性不聊没用的,“限你半个小时收拾好东西。我来抓你,给你安排地方,送你去闭关写作。不写个像样的东西就别出来。”
“我不在家。”
“在哪?”
宿天水透过打下的车窗缝隙往外看,路边的蓝色指示牌被灯照的亮晶晶,蓝宝石一般。
他看了眼,“离理江古城的十八公里的路上。”
“去那干嘛。”
“抓渣攻。”
梅方气累了,“谁?渣攻谁?”
宿天水拿起手机翻了翻,“小说主角除我外的另一个。我男朋友、我对象、渣男!”
他说完就挂掉了电话。
池历三个月前不告而别,手机没带,什么都联系不上。
他气到不行,只能写了篇狗血小说安慰自己,小说里池历早早回家,哄他原谅。
但现实里,他没有得到半分安慰。
池历不会因为他写文就回来。
有些人离家出走,是需要亲自抓回来的。
宿天水划掉微信,盯着一个导航软件看,上边的数字终于一跳,由原来的字母变成了二十公里内。
宿天水才轻轻换了一口气,雨天薄薄凉凉的风钻不过衣物,掩在帽子里的耳朵闷红。
耳机刚好没电,他摘掉规规整整地摆放回盒子,又放回包里原位,拉链拉到正正中间,又放下帽子,整个人坐正。
司机见顾客停了电话,从镜子内往后面看了一眼。
顾客看起来极为年轻,像是跟他读大学的儿子一样大。
五官精致好看,面容白皙好像在发光,宽大的衣帽摘下来,半边脸还掩在帽子里,显得格外乖巧。
司机稍微亲近了些,随便扯了个话题,“刚刚是你女朋友查你位置呢?”
宿天水想到这很气,“不是。”
他的男朋友从来不查他位置。
镜子里脸一下子垮下来,司机换回原来的话题接着讲,“喏,车椅后边应该有我们公司的租房车的信息。”
“你们这些小年轻都喜欢自驾游。”
“还是得房车舒服些。这边最大最安全可靠的租车公司应该就是我们了。”
“其它的公司房车要么普通驾驶本开不了,太不实用了。”
“要么公司小,车破破烂烂的不维修,真上路很危险的。”
司机见他同儿子一样大,怕他被骗,语气很耐心,“千万租车要注意公司。别被路边拉生意的人骗了。”
宿天水乖乖从驾驶座后边抽了一张传单,放进包里,对齐拉链,然后点头,“谢谢。”
“哎。不用谢不用谢。”
司机笑了起来,越发得劲地介绍起来,“来这的人。总想往藏区走走的。要注意,有些公司房车不让入藏。如果要自驾......”
宿天水不太擅长接话,但他不会拒绝别人的好意,笨拙地应声下来,“嗯。”
雨模糊着玻璃,十月末算是金秋尾巴,街道两旁的树依然郁郁苍绿,悬垂着长豆,在模糊的玻璃上混上灯光变得细碎,像是油画零星随意涂抹的几笔。
宿天水摁开手机拍了张照片,这样找到池历后就可以给他看。
看,我下雨天还在找你。
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震动后,清脆的小朋友声音婉转播报道:“距离目标地点距离不到五公里啦。你好棒!”
定位器地图的声音。
宿天水怔住,又赶紧调成静音。
车内气氛一下子尴尬起来,司机单手指了下车表,沉着嗓音,很是痛心,“我们从来不挣没良心的钱。不会打错表,也不会绕远路的。”
“你不用对着导航看的。”
司机误会了。
宿天水想解释不知怎么解释,对有善意的人,他一向不想毁了别人的好心情。
想了一下,他自暴自弃开口说道,“这是定位器的导航。我安了定位器在我朋友的手表上。”
宿天水想了想,池历离家出走不告而别三个月很可恶,但是也不能直接掉了地位。
要讲原则。
他不情不愿地轻轻补充,“不是朋友。我没干坏事。是我男朋友。”
车忽然一晃,司机被刺激到了半天没说话。
宿天水觉得自己越描越黑,重新说了遍:“我男朋友离家出走了。我按照定位器去找他。”
司机放慢车速,宿天水觉得自己解释不清了,“不是违法的。他自愿安装的。”
车停了下来,宿天水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
总觉得司机被吓到了,也许要报警了。
他很没信心解释,习惯用文字表达意思,就不太擅长口头直抒语意了。
“别打警察。”
金属卡扣解开清脆一声。司机松掉了安全带。
“我的意思是别报警。”
宿天水嘴笨的无奈起来,他拎好书包,皱着眉还是把想说的都说了。
“找我男朋友。”
又怕是司机不接受这种情侣。
他皱了皱眉一本正经,又硬着头皮往下讲,“我很爱他。”
宿天水说完觉得自己在说屁话,多此一举的尴尬话,尬的他自己都沉默了。
算了,被抓了再写给警察看吧。
“抱歉。”他揪着书包拉链说。
司机开了车门笑了笑,“下车吧。到了。”
宿天水推开门,理江古城的金刻木牌匾立在路中,牌匾不大在灯光显得古朴雅致,一眼就可以看到。
司机放下行李递给宿天水,从车尾箱拿了把伞递到宿天水手里,只是爽朗地笑了笑。
“祝你们幸福。”他说,“加油,找他去吧。”
远去的车灯闪着红光,宿天水撑着粉红色的伞站在牌匾前,十月雨下的并不大,毛毛雨细洒像是一层溶雾,衬的周围的一切都格外温柔。
宿天水摁开手机,鲜红的数字跳动
——距离目标地点,两公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