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洛拉那一枕头砸下去,五分钟后就开始后悔了。
虽然戴里克并没有被枕头砸伤(?)或从二楼掉下去,但芙洛拉想了又想,还是觉得不应该这样对一个小傻子。
于是她去洗了把脸,端起一个烛台,重新打开窗户向外看。
窗边那颗老树上什么都没有。
庭院里此时是昏暗一片,纠结片刻,她十分小声且羞耻地喊了一声:“小傻子?”
她在心里默数十个数,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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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晚过后,她的病情好转了不少。
运送食材的马车7点准时出现在庄园门口,芙洛拉站在窗边向下看,看到负责人汤姆正与爱玛和莉莉娅交谈着什么,样子有些严肃。
车队走后,两人上来帮她梳洗打扮。
爱玛最近学了编麻花辫的方法,她一边编一边说:“小姐,今天那个汤姆先生说了,宫里出了新的规矩,以后每天送来的食材必须吃完,不能浪费,不然第二天就不给送了。”
芙洛拉微微挑眉,“还有这种事?”
莉莉娅默默把越来越歪的麻花辫扶正,说:“还有,他让我们在训练的时候也带着小姐一起。”
芙洛拉瞪大了眼睛,“这是为什么?”
爱玛:“大概是觉得兵器太多,我和莉莉娅两个人用不过来,也是一种……避免浪费?”
芙洛拉狐疑:“原来宫里的资源这么紧缺的吗?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可是比起这点东西,芙洛拉觉得还不如把神宫整得朴素一些,尤其是主神大殿——太奢靡铺张了。
大殿里随便抠下来一块地砖,都够普通老百姓吃好几个月的饭了。
莉莉娅耸耸肩,心道汤姆还说了最近季节变换,建议不喝凉水只喝热水呢。
不过这一点她十分赞成,喝热水好哇!女孩子就应该多喝热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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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饭过后,芙洛拉见了新来的厨师一面。
新厨师就是之前在白房子里,和胖瘦厨师一起共事的那个年轻人,他以后只为月光庄园工作,于是没有再穿白房子的制服。
小伙子今年十八岁,名字叫杰克森,之前芙洛拉见他时,他大都是在后厨忙着做菜,他话少人勤快,有时候看着比那一胖一瘦两个中年人都稳重。
可像这样私底下见面的时候,芙洛拉才不由感慨,他工作时再稳重,平日里也只是个腼腆的大男孩罢了。
杰克森在芙洛拉对面坐着,有些局促地捧着杯红茶,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里瞟了。
——他生平第一次和这么漂亮的异性一起喝茶,不局促才怪。
芙洛拉喝了一口红茶,微笑着看向他:“杰克森?”
“我、我在。”杰克森的耳朵有点发红,依然不敢看芙洛拉。
芙洛拉忍住笑意,正色道:“你从小味觉比常人灵敏,是吗?”
杰克森没想到她上来就问这个问题,怔了怔,就听对面那位美得过分的神妃大人又说:“我和你一样。”
杰克森的眼睛慢慢亮了起来,难以置信地看向芙洛拉。
芙洛拉:“我可以尝出许多别人尝不出的味道,比如上次汤里的烟草味,还有食物刚开始变质时的腐臭味,另外,水其实也有味道。”
“对对!”杰克森小鸡啄米似的点头,脸上写满了遇见知音的激动:“水有味道的!湖水,白开水,还有井水,味道都、都不一样……”
在芙洛拉温柔的目光注视下,小伙子的耳朵又开始发红,声音又低了下去。
芙洛拉掩唇笑。
他们喝着茶,又聊了不少这方面的话题,比如对于味觉发达的人来说,正常人吃着咸淡合适的食物,他们吃起来就会味道过重,等等。
一场聊天结束后,杰克森虽然紧张出了一身汗,却也感觉十分畅快,他觉得自己能来这个庄园,只为神妃大人工作,实在是太幸运了。
小伙子过于兴奋,直接导致午餐的豪华程度超标,爱玛和莉莉娅都看愣了。
芙洛拉倒是很淡定地拿起刀叉,“快吃吧,食材吃不完,明天人家可就不给送了。”
爱玛、莉莉娅:!!!
为了口粮不被断,吃啊——
芙洛拉严格遵照医嘱,下午也没有出门,她在房间里盖着薄毯看书,庭院里传来爱玛和莉莉娅练剑的声音。
她看向窗外那颗老树,不知怎的越看越烦躁,于是开窗冲两人喊了一声:“你们两个,谁的力气更大一点?”
爱玛:“是我是我!爱玛的力气更大!”
莉莉娅嫌弃地睨她一眼:“醒醒,你除了嗓门大胸大,别的地方都不大。”
爱玛:“你你你……!”
芙洛拉弯了弯唇,她指向窗边的老树:“你们帮我把它的树枝全砍下来。”
“是!!”
爱玛手握铁剑,一套不解释剑法,嗖嗖嗖地削掉不少树枝。
莉莉娅举起重剑,“嗬啊”一声,把最粗壮的那根树枝拦腰斩断。
当晚,天黑以后,某个少年看着光秃秃的老树,一点一点沉下脸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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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宫。
尔文看完海格斯叫他看的书后,已经是晚上七点半。
他活动了一下脖子,正准备开溜,一推开门,就看到那个和自己长得七分像,气质却截然不同的王兄。
海格斯戴着金丝边眼镜,也不知在门外站了多久了,他板着脸打量一番自己的亲弟弟,问道:“全看完了?”
尔文:“看完了,看完了!”
海格斯眯了下眼,“好,那我考考你,位于帝国最北部的附属国……”
“奥得冈嘛,”尔文急忙抢答,“都说了我全看完了,王兄你快让让,我还有事呢。”
海格斯伸出手臂拦住门。
“?”
“我还没有问完,我要问你的是,位于帝国最北部的附属国的最大都市的最大经济产业,是什么?”
“…………”
尔文的嘴角抽了抽,“不是,这都,这是人提的问题吗!”
海格斯静静看着尔文。
他的目光从尔文明显不耐烦的脸上,下移到胸前口袋里的墨绿丝带上。
海格斯深吸了一口气,“好,那我换个问题,这根丝带是哪里来的?”
尔文顿了半秒,“啊,这是……”
“你大晚上的这么着急,是想去见谁?”海格斯不给他支支吾吾的时间,直接问出下一个问题。
尔文看向海格斯,忽地提高了声线:“你早就知道了!”
他像只愤怒的小公牛,恶狠狠盯着自己的兄长:“她病得很严重,上次要不是我及时过去,她差一点就被那些人欺负死了!”
海格斯看着尔文,沉默不语。
尔文愈发烦躁:“昨天我就该去看看她的,要不是……要不是你让我看那么厚的破书,我也不至于现在才有时间!大晚上的……你说得对!全世界除了大殿里那个怪胎,还有谁会在白天睡觉,大晚上出来活动!”
“尔文·阿诺特!”海格斯厉声呵道。
冗长的沉默后。
海格斯无声地叹息,他稍缓了语气,说道:“帝国最北部的附属国的最大都市,是你要去看的人出生长大的地方,它的第一经济产业,是地下色.情产业,也就是妓.馆。”
在尔文讶异的目光中,海格斯继续沉声道:“而你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她就差点被她的继母卖到那种地方去。”
尔文猛地握紧了拳。
他的胸口涌上一股强大的酸涩,可更多的却是无力感和某种类似愧疚的情绪。
对谁的愧疚呢?也许是芙洛拉,也许是海格斯,又也许是作为王子,对全帝国的愧疚。
海格斯踱步到他面前,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为了帝国更好的明天,好好努力吧,我的弟弟。”
海格斯抽走了尔文的墨绿丝带。
“什么时候把书认真看完,什么时候还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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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觉醒来,芙洛拉的病彻底痊愈。
汤姆带着车队过来送食材时,芙洛拉也下了楼,两人交流了几句有的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