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去多久,当大片大片日光再度披洒,他觉得衣服很重,低头才发现下摆坠着一团狼狈的软绵绵。
余之萤俯身:“你是什么小尾巴吗?”
说着又用两根手指夹着这团东西放到眼前,好看的眉头皱起:“你怎么这么重?”
一阵风吹来,方解打了个喷嚏。
余之萤垂眸,不知在想什么。转眼袖子轻轻一扬,他随意地就将这团纯白丢了出去。
落地时并没有摔痛,方解迅速站起来,然后望着那个踩着余晖继续走的人愣了好久。
没有再冲到对方身边,他跟在了对方身后。在什妄海时自己曾无数次这样跟着猎物,专注认真,耐心等待。他每一次都胸有成竹,因为最后必定会成功。
可这次方解觉得不一样了,因为余之萤像是一朵风雨里的醉梦牡丹。虽然他走得很慢,身形摇晃,可却让人抓不住。
光芒闪过,余之萤不见了。
方解回神,当即奔跑起来。澄澈碧空下阳光越发炽热,他每一根柔软的毛都沉浸其中,被点燃,如逆风执炬。
呼吸急促了起来,方解觉得天太晴,空气太干,他有点喘不过气。
悉悉索索,悉悉索索——
在那里!
追着琐碎声音停在了一棵树前,方解紧张地抬起头。
从胡雪林出来后体内灵气就没歇过,这一路余之萤也懒得理会它们,甚至觉得那种炽热的状态配上烈酒刚刚好。只是后来他有些热,于是翻上此处最高的树,好让那偶尔来的风降降温。
透明日光静静地落下来,树上的人白发随意垂着,方解又闻到了那种有点苦、有点上瘾的味道。
两条腿趴到树干上,他凑近嗅了嗅,觉得和什妄海初见这人时很像,但又不太像。
这时树上的声音更大了,方解发现余之萤不知为何扯开了衣襟,又将两根修长的手指探入莹白肌肤,四处摸索。
一条衣带轻轻飘了下来,刚好落到眼睛处。方解被那浓郁的味道包围,一时脑袋晕晕。
他恍惚地睁开眼睛,却正好对着太阳,猝不及防被刺得一阵酸痛。赶紧移开,然后抬爪扯掉眼前奇怪的东西。
手指虚虚点着太阳穴,余之萤屈腿半靠在枝干上歇息。树影婆娑,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下面。
抬手拂开挡眼的叶子,他看到了一只小狼。
方解觉得余之萤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等想明白他就被一根细细的东西捆住,呼吸之间上了树。
收回裁春,余之萤凑近这只小狼,淡淡地吐出一口气:“是不是你这个小坏蛋趁我喝醉拿走了东西?”
“什、什么……?”
方解第一次和人靠得这么近,两只耳朵立刻竖了起来,大风吹得一弹一弹,浑身毛毛被日色撩得升起温度。
余之萤唇边泛起了笑,眼中却是难得的茫然:“是啊,你拿走了我的什么呢……”
滚烫体温源源不断地传了过来,方解下意识要抬腿推开,却正好给那只白皙手捉住按进了怀里。
余之萤开始在他身上掏来掏去,修长圆润的指腹从毛尖撸到根部,甚至还在腹部皮肤上停留。
方解终于炸毛了:“你、你要找什么!”
“真大。”伸手弹了弹那根笔直的大尾巴,余之萤又呼着气懒懒道,“找乾坤袋,我要钓鱼。”
说着他又投入了认真的寻找,而方解却停住了挣扎。
这里到处都是树,没有湖,更没有鱼,可余之萤却要钓鱼。几乎是一瞬间他就想起这人看日出时讲曾在北山钓鱼,想起这人扶着那根瘦竹竿时望向自己。
余之萤没有不正常。
他只是太难过了……
方解迅速站起来帮人找乾坤袋,只是自己的爪子从来都只有撕扯猎物,并不会做这种事。
余之萤抗拒地推着这团毛绒绒:“真笨。”
四条腿一僵,方解郁闷地放下了爪子,然后两只耳朵耷拉地趴下。他歪着脑袋盯着对方那身衣服,脑子里开始反复模拟解扣。
不懂,人为什么要穿衣服?
余之萤要去解被树枝缠住的头发,结果被一阵胡来的大风吹了下去。方解看到这幕心脏狠狠一跳,慌忙之中催动了灵力。
身体泛起奇妙的感觉,两个人被巨大光芒笼罩。
余之萤感觉自己正往深渊坠落,黑暗中忽然亮了起来。
那是一双熠熠生辉的蓝色眼睛,像平静的什妄海,也像广阔无云的天。
他极其缓慢地眨眼,又极其缓慢地抬手,最后弯起了桃花眼。
“冰洲,你接住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