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再调息片刻,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孟知夜想起来还有一事,又嘱咐道,“近几日不要随意动用灵力,否则可能会被冻死。”
说这话时他眼中带着笑意,看起来好像在开玩笑。
方解疑惑地看向余之萤,然后才知道自己的新道体资质上乘,需要与神魂磨合一番。这两天要是随意施术很可能被反噬,而他属冰灵根,那当然是自己冻死自己。
留下小家伙在屋内,两人推门走了出去。
孟知夜没有再往前,而是停了下来又状似不经意地问:“灼灼,有没有考虑过收个徒弟?”
余之萤一愣,笑着摇了摇头:“这几万年里您都不曾提过,怎么现在突然想起这茬了?”
日光轻轻洒下来,落在人肩头,孟知夜望着那一块光斑看了许久:“漫漫人生路,难免黑夜独行。灼灼,有个挑灯的走在边上总是好的。”
师爹所言余之萤又如何不知,如何不懂,只是他这一生早已无力再去认识新的人。
木系灵气又开始飘散,与来时相比已经完全成了枯叶之色。余之萤看着它们漫无目的往天地去,最终只是微微侧过身子,去看耀眼的明日。
孟知夜也不勉强孩子,而是一道看了起来。
“这些年我总是在等一朵南来的白云,可是夜里又怎么会有白云。”他伸出了手指向天空,笑道,“不过你看现在天亮了,我等到了。”
北风带来了一朵云,很白,很软,也很近。
他轻声道:“我知道你不敢也不愿来找我,所以从不怪你。”
余之萤垂眸:“不瞒师爹说,我借飞鹤便是为了拖延时间。织云岭的小辈问缘何如此时,我险些挂不住脸。”
转过身对上师爹,两人相视一笑。
有两片残败叶子落到了人的衣襟里,孟知夜抬手为余之萤拿走:“灵力风暴散去,天气要回暖了。你自小就不爱天热的光景,往后不可以再贪凉了,于修炼无益。”
余之萤应下:“这世上我有许多酒没喝过,许多山河未曾踏足,好不容易关了三万年出来,我还有很多事要做。师爹不必再挂怀了,我会好好的。”
孟知夜又看了他很久,细致地将每一处都记下,最后满眼尽是欣慰:“我们灼灼终究是长大了。”
大风吹下一片又一片的叶,天光完全落进了胡雪林中。他抬起头望向天空,任朝阳将自己完全笼罩,然后平静道:“趁着大好晴光你们这便离去吧。”
余之萤看着师爹背影,过了许久才开口:“好。”
身体内的灵气在叫嚣,可他只是任由体温燃烧,心口灼热。
重塑道体后很累,方解睡了过去,被抱起来的时候似是被烫到了,于是又像来时那样朦胧地问:“去哪里?”
余之萤:“把你卖掉。”
这回方解再没有竖起来,而是换了个姿势继续迷糊:“要去和前辈说一声,我还没谢……”
余之萤停在了胡雪林不远处,感受到那漫天的木系灵气全部流入四周树木,转眼又一切烟消云散。
他闭上眼轻声道:“不用了。”
这场灵气骤变惊醒了方解。他闻到铺天盖地的枯萎之意,瞬间意识到了什么,赶紧挣扎着要回头,却忽然被人按住。
“不要看。”
方解疑惑。
“只要你不去看,往后回忆起来便不能告诉我师爹是怎样离开的了。”余之萤睁开眼,把小狼放下,“你已无碍,我们就在这里分别吧。”
在这一瞬方解感觉自己好像被扔到什妄海里冰封了起来,一片枯黄的叶落到爪子上,他呆呆地看着。
那个离开的人头也不回地向前走,走得若无其事,红衫纷飞。那条金色的链子带着花束还在风中琅当作响。
忽然,那人又停下了。
他扶着一竿青竹。
方解以最快速度奔了过去,蹲在余之萤脚边仰起头看着对方。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太小,想要变大,这样就可以在这人倒下时立刻接住。
急切的想法催动方解运转体内灵力,想要挣脱原型。奈何不得其法,化形失败。
他突然对自己很生气,于是又跳了起来。本想把两条腿扒住对方,结果太过激动将人给扑了下去。
猝不及防搂着一团白色倒在地上,余之萤怔愣地看向对方。
方解急急忙忙抱住他的手:“是这根竹子太弱了,没把你撑住。我……”
说着低下了头,他埋在自己的毛毛里,声音沮丧:“我不是故意的。”
又想到了什么,立马抬起头:“你要不要再去等一次太阳?”
余之萤终于反应过来了,抬起手摸摸他的头:“我现在不想等太阳,我要去喝点酒。”
喝酒?
不等方解想明白,眼前这人就要离开,情急之中他再度跳起,整个挂在了对方下摆上。用力抓住那层薄薄的布料,他吸气再吸气,使劲固定住自己。
顺着风穿过几抹没有归处的云,余之萤喝起了烈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