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姜如此想着,神色上表现得很悲惋,伏在他肩头不肯起来。
“看你烧热,我这心也如刀劈火烧似的,宁愿替你承受。”
她抬起晶莹的一双眸,眼波流露,外人看来,像极了真切的爱怜。
贺兰粼顿时凝噎了一瞬。
他启齿微笑,“说什么傻话呢,你若是担心,就在身边陪我吧,权当给我解热了。”
申姜顺水推舟地答应。
贺兰粼沉沉地闭上眼睛。
今日是他第一次过生辰,若是他脑袋不是这么晕,说什么也要把申姜抱在怀里,好好吻吻她。
可惜了。
半晌,他终究是抵不过睡意,意识渐渐消散。
唯有那想把申姜占为己有的强烈执念,阴魂不散地缠着他,仿佛梦里也叫他把她锁住。
气氛甚是平静、旖旎。
申姜脑仁乱跳,犹豫再三,开口引导道,“……贺兰,若是我想和你一起走,你愿不愿意啊?”
没有回应。
申姜皱皱眉,又轻唤了一声,见他真是烧糊涂了,长长叹口气。
到底还是功亏一篑了。
以后再找机会吧。
……
翌日,雨后清朗的光照在屋里,申姜睁开眼睛,发现躺在榻上、盖着厚厚被子的人却是自己。
身边空空如也,不知贺兰粼什么走了,想必是为了避嫌。
想起昨晚的经历,申姜还是觉得有些遗憾。
绝妙的一个好机会,就这么生生被一场雨弄砸了。
不知贺兰粼此刻还生不生她的气?
她得想办法,再叫李温直帮她弄一碗长寿面,再给贺兰粼补个生辰才好。
申姜思绪潮涌,平躺了一会儿,见外边日头已然不早,便匆匆起身,赶去长华宫主殿。
刚一到主殿内,就听到一件骇人之事。
就在昨晚,秀女沈珠娘喝了一碗桃汤后忽发恶疾,七窍流血,当场死了,而送桃汤者正是在厨房帮工的秀女李温直。
华大人已经连夜命人将沈珠娘的尸体拖出来埋了,并且将罪魁祸首李温直收押,幽闭了起来。
秀女们三三两两地用早膳,气氛甚是悲闷。人人都传言,今日李温直就要被送去处斩,以还沈家一个公道。
“沈姊姊那么好的一个人,居然就这么死了。李温直这个毒妇,她去厨房帮工,我还道是好心,原是为了害人!”
“真可怕,昨晚我还和李温直同榻,想想就后怕……”
申姜直听得牙齿叩战。
她站在原地如尸,满脸的惊疑,一口气悬在嗓子眼儿,始终下不去。
别人不知道她还不知道,沈珠娘早已被耶娘用五千两银子赎走,又哪里是毒发身亡了……估计华内侍担心凭空少一个秀女无法交待,才无中生有编出这么一番措辞来,诬陷李温直杀人。
只是,为何是李温直?
自从被选为秀女以来,申姜身边也就李温直这么一个交心的朋友。两人说好了要一起逃跑,如今还没逃成,李温直却要先一步被处斩……
申姜慌痛之极,急切地思忖如何救人。
秀女中有人看到了她,嗤之以鼻。
“素闻申姜和李温直交好,李温直杀了人,申姜会不会也有份?”
另一人小声道,“申姜勾上了路大人,她昨晚没和我们呆一块,肯定是找路大人睡觉去了。有路大人护着,就算她杀了人,又怎么样?”
“可她们为什么要害沈姊姊?就因沈姊姊知晓她和路大人的那点龌龊事?”
……
饶是申姜能忍,听到这些不分青红皂白的话,也按捺不住地躁怒起来。
她走到那几个窃窃私语的秀女身旁,端起她们手边的桃汤,便泼了她们一脸。
哗啦。
她一字一字地说,“李温直不是杀人凶手,我也不是。”
那几个乱嚼舌根的秀女被烫得哇哇叫,待要再跟申姜算账,后者已经奔出主殿,不见踪影了。
她们瞧见,申姜直奔路大人所在的宫室而去。
……
路不病去了乱葬岗,掘地三尺翻了一圈,没有找到沈珠娘的尸身。
按华内侍所说,昨夜命人埋沈珠娘的位置就在此处,尸身应该不至于被大雨冲走。
难道是被野兽吃了?
路不病心中发愁,冷冷地握紧刀柄。
找不到沈珠娘的尸身,仵作便无法验尸。那么李温直毒害沈珠娘的罪名,可就华内侍说什么是什么,死无对证了。
他回到长华宫,三步两步踏上石阶,深呼一口气,推开门。
“殿下,”
路不病抿着唇,半跪下来,头死死地垂着。飞蛾玉佩在他的腰间叮当微响,代表着对主子最纯粹的忠诚和追随。
“如您所料,属下并未找到沈珠娘的尸身。或者说,沈珠娘的尸体从始至终并未出现在乱葬岗。属下无能,自请责罚。”
昏暗的房室内,袅袅燃着鳞纹的冷香。
男子隐匿在薄雾之后,手持一截翠沉沉玉箫,清冷得如树枝上的寒霜。
“不怪你。华莲舟有心栽赃嫁祸,定然要除去一切痕迹。”
他挥挥手,叫路不病起来。
“属下不明白,为何华莲舟要苦心孤诣地加害一个普通秀女?据属下所知,那李温直本是乡野女子,除了性子跳脱些,倒也无其他不妥之处。”
贺兰粼平静地盯了路不病一眼,如深沉的湖水。
路不病恍然,“莫非……”
此时,云鹰卫董无邪忽然进来,见贺兰粼也在,小心翼翼地道,“殿下,路大人,刘姑娘来了,说是关于李温直一事,有要证呈给路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