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杆子那里可打好了招呼?”
杆子是在无忧阁伺候过的小厮,后被大管家调去做门卫,负责东门的值守。
冬梅神秘一笑:“杆子说戌时一刻他要进一趟恭房,还会将其余两名小厮也打发走,到时郡主进出自由。”
柳婉轻舒一口气,安心了许多,用完晚膳后便在正厅里饮着茶水,静等戌时到来。
戌时刚到,她便轻轻放下茶盏,起身去耳房,步态举止仍是端方稳妥,不急不徐。
刚走下台阶,却见一婢子匆匆来报:“郡主,表小姐来了,已到门口了。”
柳婉脚下一顿,紧了紧手里的帕子,朱巧巧当真是讨人厌,哪儿不欢迎她,她偏就要往哪儿钻。
讨人厌的朱巧巧正穿过拱门进了院子,脸上堆着假笑:“这么晚了,妹妹是要出门么?”
一旁的冬梅闻言惊出一身冷汗。
柳婉神色自若,温婉一笑:“我准备在院子里走走,消消食,不知表姐夜间来访,是有何事?”
朱巧巧款款走近,抬眼看如勾明月,头上钗镮也跟着叮当作响:“姑妈总交代我,要与妹妹多相处多交流,所以今日特意来看望妹妹,月色正好,不如我陪妹妹走走吧?”
柳婉自然不想她陪,她得在戌时三刻之前将那受伤的男子弄出府去。
“有这些婢子陪着,哪敢劳烦表姐。”她们的感情还没好到“相陪”的地步。
“妹妹这是拐着弯儿骂我,还不如您身边一名婢女呢。”
这话在理,柳婉想当场点头,但这头若是点下去,朱氏那里又不好交代了。
柳婉抿唇一顿:“表姐与我乃是同气连枝的姐妹,荣辱与共,我既是郡主,表姐也不必如此自轻自贱。”
“妹妹这话我爱听,成,我们一起走走。”朱巧巧说完伸臂去挽柳婉的胳膊。
柳婉身子一僵,心底涌出一股难言的恶心感。
她当真讨厌朱巧巧这副自来熟的样子。
两人看似亲密地在院子里悠闲地散步,微凉月光将整个无忧阁镀上一层银色,如梦如幻。
柳婉面上正享受夜色,内里却心急如焚,她恨不能朱巧巧能原地消失。
偏偏朱巧巧就是死赖着不走,有一搭没一搭地找柳婉聊天,当然,聊的都是废话。
她今日来无忧阁自然是别有用心。
昨日从祠堂回去后,她越想越不对劲,总觉得那供桌底下藏有东西,只是当时光线太暗,没看清,模模糊糊好似是个蝴蝶形状的东西。
而更让她愤慨的是,柳婉明知她怕鬼,却屡屡在她面前提这玩意儿,这不是成心想将她吓走么。
朱巧巧断定柳婉藏有见不得人的秘密,就藏在那供桌底下。
今日她特意返回祠堂查看,且在那桌底发现可疑印迹,像血,又像铁锈,她分辩不了。
但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抓住柳婉把柄的机会。
只要柳婉出事,国公府那边必然退婚,她再让卓承志去国公爷耳边吹吹风,说不定这桩亲事就能堂而皇之地落到她头上来。
所以她来无忧阁找证据了。
人在夜间最不设防,她要杀她个措手不及。
朱巧巧无比自然地挽着柳婉,一边走一边四处打量,目光最后落到柳婉的脖颈上。
幽暗的夜色里,那条红色印迹若隐若现。
“妹妹的脖子是怎么了?”
柳婉淡然一笑:“蚊虫叮咬。”
“这蚊虫倒是怪,怎的咬妹妹那一处?”
“表姐觉得该咬哪一处?”
“妹妹说笑了,我又不是蚊虫,哪知该咬何处,不过是随口念叨而已。”朱巧巧尴尬地避开柳婉的视线,看向不远处的耳房。
耳房的檐角挂着两盏灯笼,红色灯火吞噬掉月光,朦朦胧胧铺在屋前的空地上,春杏正倚墙站在檐下,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
朱巧巧眸中精光一闪:“听闻妹妹喜静,耳房都住不得人,此时怎的还派人专门守着?”不蹊跷才怪。
“表姐今日怎的对无忧阁的事起了兴致?”
“我这还不是关心妹妹嘛。”朱巧巧说着提脚就朝耳房门口走。
不远处的冬梅吓得又冒了一头冷汗。
柳婉跟上去:“表姐若是想歇息,现在便可去正厅,那里备有茶水与糕点。”
“不用了妹妹,我就随处看看。”朱巧巧加快步子直愣愣地往前冲。
守在门口的春杏两股战战,眼珠子都要瞪出来。
就在朱巧巧走上耳房台阶,即将伸手去推开屋门时,从走廊突然杀出一道身影:“表小姐好兴致,连郡主给我安排的住处,你也要进去参观参观么?”
朱巧巧:“……”
柳婉:“……”
“原来是崔女医。”朱巧巧收回手,略略一福身。
女医崔若云暗暗朝柳婉邪魅一笑,继而转身推门,进屋,门“呯”的一声关上。
门外的人皆微微一怔。
柳婉心口缩紧,头却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