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双来自地狱的眼睛,目光深邃、冰冷,如坟头的鬼火,让人看着不寒而栗。
柳婉挣扎了几下,可是动不了,男子仅用双臂就将她牢牢禁锢在床上,腕上还缠着一条铁链,绷成直线,从她脖子的左侧拉到右侧。
铁链粗糙的质地抵在她的皮肤上,又冷又硬又痛,几乎让她窒息。
明明已是个半死的人了,也不知怎的就醒了,且手上还有了武器。
“我……”柳婉喘不上气,泪珠子都出来了,“我没……恶意,是在……救你。”说完开始激烈咳嗽。
男子一动不动,在幽暗中冷漠地盯着他,像盯着一件死物。
跌落在地的灯笼“嗖”的一声燃起来,照得屋子一片橙光,光亮落到男子眸中,增加了几重杀气,
他头上的蝴蝶结没了,应是自己取下了,身上缠着绷带,还挂着剪破的衣裳碎片。
看着很狼狈、很别扭。
柳婉没脸看他,用手抵住那铁链,扭过头去,一边咳嗽一边挣扎:“你随时……可以离开。”
她巴望着他赶紧走,千万别误会救他是为了拘禁他。
男子俯下来,缓缓凑到柳婉的耳衅。
一股浓浓的药膏味扑面而来,之后便是一股淡淡的松木香味,以及他温热的气息。
柳婉心口一紧,莫非他要亲吻自己?
继而玷污自己?
她长到17岁可从未与男子接触过,眼下这样身体相贴已是极限,若是再进一步……
她不敢想。
身上的重量又加了几分,铁链更紧地勒住了脖子,男子的一侧额头已抵在她的脸颊,她出声不得,更动弹不得。
柳婉觉得自己的贞操即将毁于一旦,咬了咬牙,绝望地闭上了眼。
然后……
她听到男子开口了,声音低沉,吐字清晰:“看清我长相的人……都得死。”
“都得死”三个字比前面几个字气息浅,听上去有些虚弱。
柳婉的脑子“嗡”了一下,心想贞操是保住了,可立马又反应过来,命保不住了。
她果然要吃不了兜着走了,但让她没活路的不是朱氏,而是眼前这头恩将仇报的白眼狼。
柳婉仍想最后一搏,使出吃奶的力气去推他、去松脖子上的铁链。
刚一着力,男子的头便耷了下来,耷进柳婉的颈窝里,继而身体一沉,全部的重量也压上来……
柳婉头皮一阵发麻,抵住男子的肩膀重重一推,只听“噗”的一声闷响,男子被她推落身下,仰面躺到了床的另一边。
又晕过去了。
橙色火光下,他脸部的线条深邃有力,高挺的鼻梁在另一侧投下暗影,帅气得不像话。
柳婉气息不定,好半天回不过神。
在床沿怔愣片刻后,她习惯性地理了理发髻,又整了整衣襟,这才伸手去摸自己的脖颈,刚刚被铁链勒过,有些痛,好在没破皮。
地砖上的灯笼仍在“呲呲”地燃烧,眼见着就要烧到旁边的檩木椅了。
她赶忙起身去熄火,用脚踩了一圈,直到将最后一点微光踩灭。
黑暗笼罩下来,像化不开的墨一般。
柳婉隔着夜色瞄了一眼床榻上无声无息的男子,转身急匆匆出了屋,回了自己的寝殿。
虽不知男子究竟是何人,但那句警告犹言在耳,“看清我长相的人都得死”。
柳婉早将这男子的长相上上下下看了个透,他若痊愈,怕是第一个就得来杀她。
两名婢子定也要跟着受牵连。
柳婉心下难平,一个人静静在妆奁前坐到天亮,婢子们清早进屋伺候她梳洗时,她仍全身紧绷地坐着没动。
这男子怕是留不得了,得趁他昏迷赶紧将他弄出府去,免得惹来祸事。
做好了决定,她心里反而轻松了。
简单梳洗完,也来不及用早膳,她便屏退了屋内的几名婢子,仅留下冬梅与春杏。
“郡主,你的脖子怎么了?”春杏眼尖。
一条红色印迹笔直地横在柳婉的脖颈,她本能地抬手去挡:“无碍,昨晚睡觉蚊虫多,我自己抠的。”
春杏一哽,这哪像自己抠的,这明明……
“你今日哪儿也别去,专门盯着东耳房,留意那人的动静。”柳婉厉声吩咐。
春杏看着一脸肃穆的主子,一头雾水地点了点头。
“你今日得出府一趟,租一辆马车,再找一名脸生的帮工。”柳婉盯住冬梅,压低了声音:“咱们今晚得将那人安顿到客栈里去,记着,别让人知道你的身份。”
更不能让人知道受伤的男子是从齐王府拖出去的。
冬梅心头一慌:“郡主,可是出了何事?”
“无事,反正那人迟早都是要走的,宜早不宜迟,你们且按我吩咐的去办。”柳婉仍是神色平静。
两名婢子虽满腹狐疑,但也不敢再多言,各自离开。
两个时辰后,冬梅匆匆回到无忧阁,“郡主,都办好了,今晚戌时三刻,马车会到咱们王府东边的巷子口接人,直接拉往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