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梅一噎。
墙角的柳婉似已平复完毕,扶了扶松掉的发髻后转身,“慎言,人家不过是受伤了而已。”
她抽出身侧的帕子,蹲下,稍稍吸了口气,这才抬手去给男子擦拭脸上的血迹。
也不敢太用力,怕他脸上还有伤呢。
好在并未发现伤口,那血迹也还新鲜,一抹即掉,几番擦拭下来,男子一张清俊的面容便呈现在烛光下。
轮廓鲜明,肤色白皙,骨相也极好。
“哇,是个美男子呢,比那小公爷不知好看多少倍。”春杏欣喜一笑。
冬梅也弯了弯嘴角:“就是不知他眼睛生得如何。”
春杏又对着男子端详一阵:“肯定不会差的。”
柳婉闻言也怯怯朝男子闭着的双眸瞟了瞟,眼睫很长,还有一点卷,烛火照过来,卷着的眼睫在眼睑处投下一层暗影,倒是有几分少年气。
收回目光,她在男子头上检查了一番,才在他头顶处发现有伤口。
此时也找不到纱布,柳婉干脆利落地撕了自己的竹青色裙角,对着男子的脑袋缠了几圈,再打了个硕大的结。
恩,蝴蝶结。
一个身高体长的男子,头上竟绑着一个竹青色蝴蝶结。
盛世美颜简直让人闪瞎了眼。
“郡主好似在报刚刚的一摔之仇。”春杏咯咯笑起来。
冬梅也要笑得收不住了。
柳婉微扬唇角,“给他喂参汤吧。”说着端过一旁的汤碗,让春杏与冬梅托住男子的头,一次次将汤汁送到男子嘴边。
汤汁洒了大半,好歹喂进去少半。
柳婉又抬手探了探男子的鼻息,气息好似比刚刚强了些,“估计能熬过今晚了。”
“那明天呢?”冬梅忧心忡忡。
明天不是他死不死的问题,是她们死不死的问题。
这么个人事不醒的男人,能弄到哪儿去?
若是朱氏突然袭击过来,得知柳婉在祠堂里私藏外男,以她冷血无情的性子,怕是整个无忧阁都没活路了。
柳婉扫了一眼破掉的窗子,还有堆在地上的碎片,眉头微微拧起。
这祠堂虽然面积大,却也空旷,连藏只猫儿狗儿都难,何况是这么个长臂长腿的男子。
“明日若是这人还昏迷不醒,咱们就……”
“抛尸”两个字春杏没敢再说出来。
柳婉的目光最后落在长长的供桌上,桌上摆着烛台,烛台下垫着又宽又长的红绸布,绸布沿着桌面垂下来,牢牢挡住一方天地。
微微一顿,她朝绸布下指了指:“将他藏在那下面。”说完心里也跟着一怔。
她按照母亲的规矩老老实实长到17岁,一向识大体、懂礼仪,举止端方、进退有度,从不敢让自己的真性情浮出半分。
今日算是她最出格的一日。
不只生了捉奸的心思,还私救外男,这造事的架势竟有种脱胎换骨铁树开花的感觉。
主仆三人又合力将男子往供桌旁移。
柳婉用过晚膳,倒还能使上些力气。
两名婢子可是还饿着,还一直干着恼人的“体力活”,待把男子安顿在供桌底下,用红绸遮好,两人已累得快趴下。
可事儿还没完呢。
主仆几人收拾完地上的瓷片,又去屋外找了块大的石头搬进屋,这才堪堪停歇下来。
此时夜早就深了,鸡都叫了二遍。
柳婉打发两名婢子回去歇息,冬梅不放心,往那供桌底下梭了一眼,好似担心男子醒来会伤了自家主子。
毕竟是男女共处一室。
“放心吧,人家只剩半条命了,是好是歹都不足为虑了。”柳婉温柔一笑。
两名婢子这才出了祠堂,一步三回头地消失在夜幕中。
柳婉关上门,重新老老实实在蒲团上跪好,离蒲团丈余远处便是供桌,供桌底下便躺着受伤的男子。
屋内空旷,涌出一阵阵凉风,掀得那桌下的红绸也一阵阵飘动,飘得柳婉的心也悬得高高的。
明日若是母亲过来,若是屋门大敞,若是风再大一些,那飘动的红绸铁定是遮不住桌底下那人。
柳婉扫了一眼供台上齐刷刷的牌位,虔诚地拜了几拜。
她不过是想救人而已,不过是想积德行善,有失分寸之处还望先祖原谅,待明日男子苏醒,她定第一时间让其离开。
可要是不苏醒呢?要是苏醒了动不了呢?柳婉想到这还是没辙。
不过拜完了牌位,心里好歹有了片刻自欺欺人般的安宁,勾着身子在蒲团上眯了半晌,睁开眼时天已大亮。
她刚直起身子,祠堂的门便“吱呀”一声被推开。
管事嬷嬷一脸尬笑地进来:“郡主,表小姐过来了。”
呵,这大清早的,她没等来母亲,倒是等来了朱巧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