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竟飞来一个血人,春杏与冬梅吓得腿都合不拢了。
柳婉同样心头惊惧,偏偏面色却平静无波,嘴里还吐了句:“可惜了一碗好汤。”
那案桌的做工也不错,如此一个长臂长腿的男子撞上来,桌面竟是纹丝不动。
男子也仰面躺在桌上纹丝不动,半张脸被鲜血覆盖,腿和手臂从桌沿悬下来,看不出丁点活气。
“会不会已经死了?”冬梅声音发颤。
春杏攀住冬梅的衣袖,想上前细看却又不敢,撅着屁股伸手去探那人鼻息,距离太远探不到。
柳婉站在案桌的另一边,深吸了口气,提步上前。
“郡主您小心。”明明怕得要死的冬梅从案桌另一边转过来,想给主子壮胆。
柳婉才不需要壮胆,又上前两步,手伸到男子鼻际。
半张血脸的男子双目紧闭,鼻梁高挺,还挺得像座山峰似的,被一闪一闪的烛火映着,竟瞧出几分俊朗来。
柳婉的素白小手在“山峰”前晃了晃,又晃了晃。
“郡主,怎样?”春杏压着嗓子问。
“气若游丝。”柳婉说着朝男子身上打量了几眼。
一袭夜行衣,再加黑色皀靴,很寻常又很不寻常的打扮,看不出身份。
且半边夜行衣都染上了血迹。
“应是被人所害。”柳婉扭头去看窗外,窗外黑糊糊的,不见半个人影。
冬梅紧张地步到窗?前,朝外张望了几眼,没发现异常,心里略略一松。
又弯腰将被撞破的窗框拾起来,想再次装回去,试了几次,也装不回去。
“若是死在这儿了,咱们会不会惹上人命官司?”冬梅扶着窗框转头问,声音仍有些发虚。
柳婉静立了片刻,指着一旁的食盒:“先给他灌点儿参汤,死马当活马医。”
春杏得令立马去端食盒里的参汤,还未将汤碗端到男子跟前,门外突然传来“咚咚”的敲门声。
三人俱是一惊,僵在烛火下。
敲门声响了两个回合,“郡主您无碍吧?老婆子刚听到祠堂内有响动,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是管事嬷嬷的声音。
“没事的嬷嬷,是窗子坏了,明天找人来修便是。”
管事嬷嬷一听无事,松了口气,何况还收了两锭银子呢,不如图个自在,于是隔着门交代几句后便回了屋。
四下里又静下来,只听到窗外此起彼伏的虫鸣声。
“先将他从案桌上移下来吧。”柳婉吩咐道。
春杏冬梅赶紧将桌下的瓷片扫开,继而去搬桌上的男子。
男子身高体长,重量不轻,春杏和冬梅一人抬肩,一人抬脚,牙都咬碎了才将男子挪动了寸许。
“我的妈呀,重得跟头困兽似的。”春杏开口就是抱怨。
冬梅斜了春杏一眼,没吭声,憋着气继续使劲,一张脸憋得通红。
柳婉垂着手在一旁犹豫不定。
她是郡主,母亲从小就教她男女有别,可转头一想,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罢了罢了,顾不了那么多了。
她上前一步,托住男子的腰身,顺着力道使劲往案桌下移。
“噗通”一声,男子的身体终于从桌上落到了地上。
柳婉吃不住那力道,一个趔趄,整个身体都被男子压在了身/下。
男子结实的后背刚好盖在她的面门上。
“哎哟。”她低低一叫,像猫儿一般。
两名婢子大骇,齐齐唤了声“郡主”,继而合力去扳男子的身体。
男子人事不醒,身体就跟门板似的又重又硬,两人几乎使出吃奶的劲,才将那身体扳出一条缝隙,让主子从他身底下爬了出来。
对,是“爬”。
像只夹着尾巴的猫一般,亳无仪态可言。
柳婉面色绯红,气息不定,连发髻都松了。
从地上站起来后,她转身去了屋内另一侧角落,背朝两名婢子平息自己。
从小长到大,她何曾如此失仪过,何曾丢过这种人,出过这种丑。
冬梅知道主子好面儿,故意不当回事,没话找话:“郡主,现在就要给他喂参汤么?”
“嗯,你们给他喂。”她的声音依旧平静无波。
参汤喂不进去。
冬梅扶着男子的头,春杏负责喂到嘴边,一勺一勺地送,但那些汤汁全溢了出来,流到了他的脖颈里。
再加上那半脸的鲜血,看着着实吓人。
春杏有些耐不住性子,喂不进汤汁就等于“死”,“死”就等于人命官司,人命官司就等于给主子惹麻烦。
“趁现在还没别人发现他,不如直接将他抛尸吧?”春杏语出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