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袍泽,北原人拿我们当鳖,难不成我们便不能破釜沉舟了吗?”
“纵然战死北原,那也是大启一个响当当的好男儿。我赵泽瑜向诸位保证,只要我还有一息尚存,便定会带着诸位归乡,每人晋升三级,本王亲自问朝廷为诸位讨要封赏。”
绝境之中,士气决不能丢。“赵泽瑜”清晰地感觉到后方瞬间提升了许多活人气,只是,他们还有些迟疑。
这时,他身边一个年轻人忽地道:“父亲,我愿为前锋,扬我定北军威!”
青天白日,赵泽瑜身为一个风华正茂的少年,平白被人叫了声爹,愣生生被吓醒了。
可他仍是忍不住去想那个年轻人的脸,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令他十分熟悉。
这就很惊悚了,总不能真的是他几十年后的儿子吧?
他正愣着神,旁边突然伸出一只手来摸上了他的额头。
赵泽瑜险些一掌拍过去,被那只手轻轻格住挡了回来,才听得一个熟悉的声音:“你谋杀亲哥啊?”
赵泽瑜猛地转过头来,这些天来让他心焦不已的混蛋兄长便悠哉悠哉地拿着一本册子靠在软枕上带着笑意地看着他。
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地,赵泽瑜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要造反的心脏,直接扑了上去。
然后……就整个人扑到了软枕之上。
赵泽瑾躲得从容不迫,还没良心地笑他弟弟这狗刨一样的姿势,随后道:“得了,小祖宗,要是真挨了你这一下,你哥现在就得见阎王去了。”
最初的激动狂喜过去了,赵泽瑜总算在此缺德的笑容中想起了一系列历史遗留问题,简直如蜂窝一般,捅都不知道往哪里捅。
他左半脑装着喜极而泣,右半脑装着兴师问罪,还不时飘过对他兄长如何布局的好奇,整个人直接劈了岔,脸上的神情介于激动与要吃人之间,活像是塞外野狼。
他这边尚未理出个重中之重,赵泽瑾却先板了神色:“小瑜,我都听乘风说了,能和哥说说你是怎么想到把自己的脖子送到人家屠刀底下这么个惊才绝艳的主意呢?”
赵泽瑜此刻脑子颇乱,不由自主地就被带着走了,迷迷糊糊又十分委屈地道:“谁让兄长一言不发就进了诏狱,你有什么布置又不告诉我。我又怕给你添乱又怕你只是为了让我心安,只好去给赵泽恒找点事做嘛。”
赵泽瑾思索了片刻,问道:“你找了老师?”
赵泽瑜点头:“我在宫里也没什么人可用,想给赵泽恒那蠢货吹点风让他狗急跳墙可不就得和柳师商量吗?哦,对了,我把陆圣手送进秦王府了,别说武清锋那臭小子还真有两把刷子。”
旋即他便感觉到了赵泽瑾正冷冷地瞧着他,有些不知所措。便听赵泽瑾道:“以后不许背着我和老师合谋。”
赵泽瑜一头雾水,认为他哥这是无理取闹:“哥,要不是因为你神通广大地把自己弄进了诏狱,我做什么去找他老人家不痛快啊?”
来往半响,赵泽瑜有些混沌的脑袋终于重归清醒,狐疑地道:“等等,兄长,你为什么会在我府里?”他又环视了一圈,这屋中多了些赵泽瑾惯用的东西:“哥你不赶紧回秦王府陪着嫂嫂还打算在我这儿长住不成?”
赵泽瑾:“……”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总有一种如果暴露了自己的伤会十分悲惨的直觉。
赵泽瑾身在帝位数十年,对自己的直觉十分相信,当即便想说点什么岔过去,孰料这时候门却打开了。
一见到头发半白的太医院首,赵泽瑜更狐疑了,这位太医院首可是连皇后生病都请不动的人物,常年沉醉于医术精进,不知道改良了多少方子。
他可不觉得自己一个小小的昏睡有这个殊荣请到这位。
他略带犀利的眼神扫到赵泽瑾,却惊讶地发现他这位方才还坐姿端庄宛若一张稀世名画的“俊逸名士”这会儿已然躺下了。
还没等他想明白,乘风便窜了过来:“殿下,您总算醒了!”
赵泽瑜:“……”
“你家殿下我还没死呢,实在不用这么着急哭丧。”
那太医院首却站在他床头,十分平淡地道:“秦王殿下,臣来给您换药。”
换药?
赵泽瑜立马扭头用眼神询问乘风,同时感觉赵泽瑾抖了一下。
半刻钟后,赵泽瑜看着赵泽瑾腹部的刀伤,面色低沉得随时能来场狂风暴雨。
一刻钟后,赵泽瑜终于知道了赵泽瑾为什么会发抖,忍无可忍,彬彬有礼地道:“太医您先忙着,我出去有点事要做。”
结果这精神矍铄口若悬河的小老头瞟了他一眼:“面色发暗,气血两虚,多梦心悸,八皇子啊,臣得和您说说这年轻人都不注意的事,这到老了都是病啊……”
安王府大事记:承平十三年,秦王赵泽瑾、安王赵泽瑜险卒于太医院首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