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给赵泽瑜包扎好,留下了上药便退了出去,赵泽瑜浑身僵直地由着他哥像是他全身瘫痪一样地搀着他,听赵泽瑾无奈道:“都是要入朝的人了,做事还是这么不稳重。我府上那么多侍卫在那里,你还蠢兮兮地在前面杵着挨刀子,是有金刚不坏之身吗?”
赵泽瑜由着他哥数落,倒是本来打算回寝殿休憩的皇帝突然叫住了他们。
两人回身,皇帝打量了赵泽瑜半响:“泽瑾说得对,泽瑜,朕说过你自己挑一个官位,说说想好了吗?”
赵泽瑜似是一下子被问懵了,本能地抬眼望向赵泽瑾求助,皇帝加重了声音:“泽瑜,朕是在问你想要什么官位,你看泽瑾做什么?”
赵泽瑜迷茫极了:“可是父皇,儿臣对朝廷之事知之甚少,这连朝中职务都只是听先生讲过一二,着实谈不上想去何部任职。”
皇帝一时语塞,上一世赵泽瑜一入朝便如鱼得水一样,他也懒得去问谁教的,特别省心,哪里像这个青涩得两五不知一十的什么都不懂。
于是他转而问赵泽瑾:“柳明修不是也一同教泽瑜,怎么教成这样了?”
赵泽瑾有些尴尬的模样:“老师的脾气……我也摸不大准,只是泽瑾根基薄弱,老师纵使想教也要等泽瑜补上之前的功课。”
皇帝:“……”
“朕记得这补了有几年了吧?”
赵泽瑜顾不上去想为何皇帝会知道他在兄长这里的时间,一脸羞愧:“是儿臣自己贪玩。”
皇帝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想法,赵泽瑜并没有前世的记忆,也就当然没有那等忤逆的心思。
按理说这个儿子手段太过狠绝,连自己都能算计成泽瑾皇位下的枯骨,作为帝王,这样的手段他万分忌惮。
可是赵泽瑜现在一脸懵懂,他本该放心,又不知为何有些说不清的情绪。
可能是因为用惯了吧。前世他在赵泽瑜身上几乎没花过什么心思,但在死前的十几年在他身边时间最长的也是这个儿子。
他交代的一切差事赵泽瑜都能一丝不苟地完成,到后来甚至暗影的一部分赵泽瑾都能指派,而他本人从来不会说些多余的什么,寡言但让帝王也很放心。
若不是临去北原父子二人的那一场针锋相对,皇帝甚至已经打算拟旨立赵泽瑜为太子了。
几番思绪飞掠,皇帝沉吟片刻,忽地赵泽瑜道:“不然儿臣去当个鸿胪寺丞?”
他掰着手指头数:“那卢明赫被夺职下狱,鸿胪寺丞空缺,儿臣填上正好;卢明赫既然有闲暇欺男霸女,做出这些勾当,可见这应当是个清闲差事。”
仿佛已然预想到了当值后的休闲,赵泽瑜一拊掌:“正巧这卢明赫今日也算是撞进我手里的,岂不是说明我和这官位有缘分?”
话音刚落,皇帝就差点飞下去一个折子:“怠懒的东西,朕让你入朝是叫你混吃混喝来的吗?”
赵泽瑜一脸无辜,虽未言语,满脸都写着“难道不是吗”。
打破他们对视的是赵泽瑾,他笑道:“父皇,您也别生泽瑜的气,他还小,且让他轻松一二年也无妨。鸿胪寺丞这官阶不高,平日无大事也不过是协助户部管理来我大启的外域之人,正适合让泽瑜练手。”
他想了想,又道:“况且既然北原王子被我们擒获了来,北原必会遣使朝拜。圣朝节也不过是不到五十日之后的事,还怕泽瑜得不到历练吗?”
皇帝想从赵泽瑾眼中看出任何一点算计的心思,可那眼神太干净了,全无私心,就好像皇帝之前用赵泽瑜给洛振远也是给赵泽瑾的那个难堪从未让他放在心上一样。
皇帝忽而收回了目光,不愿再同赵泽瑾对上眼神:“就鸿胪寺丞,你回去准备,中秋后便赴任。”
景曦并未被带回宫中的太平宫,而是就近安置在了城中的秦王府。
赵泽瑾自出了宫上了马车那在皇帝面前的从容便尽数化为了低沉的气压,赵泽瑜安静地贴在离兄长最远的那个对角,垂首笔直地坐着,大气都不敢出一个。
他感觉这车中的氛围是个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息,但还是硬着头皮道:“兄长,嫂嫂没事吧?”
赵泽瑾眉心又蹙紧了一些,“曦儿没事,先管好你自己吧。”
赵泽瑜嘴唇开阖数次,仍是一句话都未能问出,闭目的赵泽瑾却好似能看到一样,“有话便说。”
抿了抿因失血而有些苍白干涸的嘴唇,赵泽瑜才嗫喏道:“都是我的错。”
赵泽瑾不置可否:“你错哪里了?”
还未等赵泽瑜回答,赵泽瑾便道:“想好再说,说错了便去书房跪着。”
赵泽瑜道:“兄长,这是我应该跪的。”
赵泽瑾手上的青筋倏地崩了起来,赵泽瑜还待要继续说,赵泽瑾头疼似的道:“你闭嘴。”
自此回府中一路无言,赵泽瑾下车后穆云便已然跪在门口,显然又是一个来领罚的。
赵泽瑾步伐不停:“府兵操练懈怠,你身为统领应当知道该如何训练,不必来问我,此次本王不追究,再有一次你这统领也不必再做了。”
穆云遵令,却总觉得今日殿下的火气过于大了些,赵泽瑜倒是知道穆统领乃是被他这城门殃及的池鱼,愈发乖巧地跟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