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坊门口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人。
京城赌坊不少,但江氏赌坊绝对是最大的。
能在京城开赌坊且开到如此规模,这老板背后必定有人撑着。
可偏偏,很多人想挖江氏赌坊底细,均无所获。
苏凝和苏夫人赶到时,苏老爷作为赌坊老板是加害方,凤郁苏作为永王儿子是受害方。
在众人眼中该剑拔弩张的两方,此时此刻竟然让人搬着桌子凳子坐在门口喝茶叙旧,两人脸上笑容不变,氛围极其融洽。
所有人:“……”
这浓浓的岳丈女婿氛围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的还以为被打的永王是个毫不相干的人呢!
不仅不知情的人这般想,连被打了的永王和来的衙役也是这么想的……
永王捂着肚子,脸上破了相,眼睛红肿,嘴角还留着被打脸的血。
这一切,都比不上有个与仇人谈笑风生的儿子打击重。
“大人来了?”苏老爷喝了口茶,指着多出来的第三张凳子:“世子找的好茶,罗大人也来尝尝?”
京兆尹府尹大人罗州沉默。
他不是来解决事情的吗?
“大人坐吧。”凤郁苏开口相邀,“难得的好茶,大人不尝可惜。”
罗州对茶的确心有偏爱,听苦主凤世子都开口让他坐下,他顺势就坐下了,直到喝了一盏茶才想起来正事:“苏老爷,赌坊是你开的,但无论如何打人都是不对的。”
苏老爷仰头,拿扇子遮了脸,“恩,大人说吧,我都听着。”
语调随意,可这举止嚣张至极。
苏凝跟在苏夫人身后,捂着唇弯眼笑了起来,“娘,爹爹这是在挑衅啊。”
苏夫人按着苏凝白嫩的手掌,挑眉:“你爹已经很客气了。方才那罗大人若不坐下喝这杯茶,你爹得把那凳子踢了。”
苏凝惊的眉心一颤:“我爹爹,这么虎?”
实在是苏老爷外形与行为极其不服。
苏岑满打满算也没到四十,比起商人做派,他更像个文人学士。
衣色偏爱青色和墨色,不爱金色。
寻常不爱带着算盘,更爱折扇。
重要的是苏岑的身形,清贵俊朗,身形修长。
每每看到这中年美男子的苏岑,苏凝总觉得外头那些叫“苏老爷”的人是在嫉妒她爹爹有颜有财!
“混账!”永王爷捂着脸,说一句呻.吟一声:“此事本王决不罢休!”
罗州也是个明事理的好官,“王爷把欠下的银子还了,苏家再赔偿王爷一些,此事便过去了。”
“郁苏。”永王眼巴巴的看着凤郁苏。他要有银子,也不至于被人打了。
凤郁苏慢悠悠的道:“不还。”
看好戏的苏凝:“……”
真狠啊!
被拒绝的永王浑身伤口更疼了:“混账,白眼狼,忘恩负义……你生下来时……”
“王爷,有话好好说。”罗州抿唇不悦,语重心长道:“有子如世子这般,下官做梦都得笑醒。”
苏岑哂笑,笑声从扇子底下传来,“不还也行,留在赌坊以身抵债吧。”
以身抵债?
罗州眼神微变,意味不明的抽了抽嘴角。
让堂堂王爷做伙计,这比被打还丢人。
“爹爹!”苏凝放缓脚步走过去,伸手拿掉了盖在苏岑脸上的扇子。
阳光落在苏岑脸上,在他脖子处投下一片阴影。
“阿凝来啦。”苏岑抬头,坐正身子,“这里乱的很,你来作甚?跟你娘回去吧。”
“我跟娘亲来给您送点东西。”苏凝接过柳叶手上的包袱,于心不忍又坚定无比的递给苏岑。
苏岑:“……”
他被赶出家门了?
“闺女,不能这么狠心吧?”
苏凝双眼眸色亮亮的,脆生生的说:“爹爹!咱们家的银子来之不易,一分一毫都不能随意给出去。”
苏岑猝然没了气势,压着嗓音说,“那也不能让你爹我去吃牢饭啊!”
“九出十三归……”苏凝默默吐出五个字,忧心忡忡,“是我们做的太狠了。”
苏岑:“……他太蠢了!”
这话,没再压着声音,在场人都听到了。
苏岑犹觉不足,越说越来劲:“九出十三归都有人借,我也是真心没料到!还有,谁来赌坊玩不带足银子的,谁又能想到堂堂王爷连这么点银子都要赖的?实在不行,把王府卖了啊!那个地段,怎么着都能卖上一百万两白银。空手套白狼,一个王爷被人打了不觉丢人还敢报官!”
苏岑甩了甩袖子,“我都丢人!我扇子呢,给我盖上。”
众人:“……”
永王气的翻白眼,他今儿面子里子全丢完了!
苏凝乖巧的把扇子给苏岑盖上。
苏岑眼前一黑,心里乐得不行,紧接着腿上一沉,脸上一苦。
包袱逃不掉啊!
罗州没料到这一次的案子能这么顺利。
打人的愿意负责,但绝不赔银子,只乐意下狱。
被打的咬死了没银子还,亲儿子还不乐意帮忙,也要送亲爹去坐牢。
罗州心头惴惴不安。
凤世子和这位曾经的郡主娘娘都是狼人。
同时送亲爹下狱啊!
罗大人在冰天雪地的日子里流汗,内心在哭泣。
最终,他决定先带着永王和苏岑回京兆尹衙门,等着事情弄清楚确定解决方案了再放人回来。
不过……原本不乐意去衙门的苏岑抱着包袱和扇子,意味深长的看着罗州:“罗大人,我要是入了狱,想让我出来就没那么容易了啊。”
罗州:“你放心,打人的事情弄清楚,我就会放你回来。”
苏岑轻叹了一声。
罗州心中警惕顿时生起,他竟然在苏岑眼中看到了同情和怜悯!
比起苏岑的配合,永王就相当不配合了。
不仅想打衙役,还想踹苏岑和罗州。
最后,还是凤郁苏见越闹越不像话,一手刀打在永王脖子,把人打晕了让罗州带走的。
看热闹的见没了热闹可看,一个个散开。
江氏赌坊闭门一日,凤郁苏和苏凝面对面站着,相顾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