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09月01日】 【马克思主义唯物观推崇者顾晓霖，从今天开始决定信佛了。】 写完这句话，顾晓霖“啪”地一声合上日记本，抬眼盯着玻璃窗反射出的那张稚嫩小脸，伸手捏了捏自己的脸，咋舌道：“啧啧啧，瞧这满满的胶原蛋白，这他妈是花钱都买不来的青春啊……” “囡啊，吃饭了！”顾妈在外面喊道。 “来了。”顾晓霖答应了一声，把日记本塞回抽屉，起身走出卧室。 餐桌上是两素一荤一汤，量少而精致，但吃饭的却只有两个人。 顾晓霖瞥了一眼空着的座位，咬着筷子：“老爸又不回来？” “他要应酬，忙嘛。”顾妈浅浅地笑了笑，表示非常理解，但是立即把话题转移到她身上了，“新学期开学第一天，上课听得懂吗？我跟张老师联系过了，你还是礼拜六上午过去补课，时间不变。” “……”顾晓霖意外地没拍桌子吵闹，就静静地吃着自己的饭。 哎，说起来，自从后来高中住校开始，就很少吃到老妈做的饭了呢，这么多年过去了，她都差点忘了这个味道…… “……别挑食，你就闭着眼睛当做没看到吃下去吧……诶诶诶，我已经把胡萝卜切这么细了，我说你怎么还要一根不剩地往外挑啊！……算了算了，哎……”顾妈叹了口气，都十几年了，她也没法对付自己这个宝贝女儿，越长大她越是管不住了，“星期六早上八点还是补数学，然后下午是科学，星期天早上去青少年宫上新概念英语和奥数，跟上学期一样。不过下午上完舞蹈课早点回来复习功课啊，学业才是最重要的！” 顾晓霖格外认真地把所有萝卜丝都从碗里拨出去。对不起啊老妈，就算再过十年，她不喜欢的东西照样还是不喜欢。 “星期天在青少年宫吃中饭的钱我放门口鞋柜上了，二十块，你外面随便买点吃吧。”顾妈继续交代着，“对了，要不别跳舞了，反正中考也加不了分。那点时间还不如回家练琴，钢琴考个B级中考还能加两分。” “不行。”顾晓霖终于开口了，她皱着眉，“我要跳的。” 顾晓霖从小任性惯了，她要的东西不能不满足她，于是顾妈也没太逼她：“行行行，跳就跳吧，女孩子跳跳舞也蛮不错的，那你礼拜五和礼拜六晚上叫欧阳老师来家里看你练琴？” 想起那个每次来家里蹭吃蹭喝，拿着每小时一百块工资却躺在她床上玩手机的不知道隔了多少代的远房堂姐，顾晓霖拒绝道：“琴我自己会练，别叫她来了。” “那怎么行！你自己练能练出个什么花儿？！”顾妈反对道，“看在亲戚面子上她才来教你的，一般人她还不教呢！” 说了老半天也没说动固执己见的顾妈，顾晓霖不想跟她吵架，强忍住自己的毒舌，心中默念一声“阿弥陀佛”，翻了个白眼只顾低头吃饭。 上天让她重活一遭，不是让她回来跟老妈为了个鸡毛蒜皮的破事吵架的。 是的，她重生了，她重新回到了十年前，初中二年级的开学第一天。 “老师还是上学期那几个吗？”顾妈又开始提起学校了，她皱着眉头对顾晓霖说道，“我看那几个老师不行，试卷出得太简单了，虽然你上学期期末考考了年级第二，但我跟你那几个水平差不多的在一中、二中、十七中的小学同学妈妈聊了，她们都说才年级两三百。要不还是转学吧？” 顾晓霖知道自己从小性子烈，骄傲任性得让父母头疼不已。就说小升初那会吧，她扬言只考全市最好的第一中学，如果考不上就去全市最烂的中学。所以她只报考了一中的入学考试，至于二中和十七中那几所，她根本就没报考，连机会都不要。 谁知上天就喜欢开人玩笑，一中入学考试笔试那天她吃坏了东西，上吐下泻，没答完卷就中途离开了考场。 骄傲如她，言既出行必果，不顾父母和老师的劝，就去了全市最烂、以盛产小混混出名的“秀禾中学”。 转学？ 顾晓霖咬着筷子，掂量着这两个字的重量。 上天给了她重来一次的机会，她似乎就有了权力阻止自己的人生重蹈覆辙。如果选择转学，她的命运轨迹是不是就会彻底改变？ 但是—— “不了，”顾晓霖做了一个和上辈子一模一样的决定，“我不转学。” 对不起啊老妈，就算重来一次，她会做的决定照样还是跟原来一样。 有些人，她不想错过；有些罪，她想赎一赎；有些帐，她还是想算一算的。 “好好好，都依你，不转就不转了，但是学习成绩要保持啊！”顾妈再三叮嘱，又开启了碎碎念模式，“都说女孩子越往上读成绩会越跟不上……” “妈，我问你一个问题——你看着我的眼睛。”顾晓霖抬头，认真地盯着顾妈的双眼，“如果给你一个选择，让我某方面变得很好，你第一个想到的是什么？” 顾妈脱口而出：“那当然是成绩啊。” 闻言，顾晓霖一点都不出意外地轻笑了一声：“你就不考虑我的健康？我的品行？我的为人？我的道德？我的心理？” 顾妈很奇怪地看着她：“当然健康也很重要啊，但是你现在不是很健康么？眼下最要紧的是学习啊……不对吗？” 啊……在你眼里，我很健康啊…… 顾晓霖摇了摇头：“就算我现在已经问过你这个问题了，但是再过三年，再过五年，你的答案都不会变呢。” 这个问题，她在上辈子就在初二时候问过顾妈，在高二时候又问过她，等到她上了大学，她的答案都没变过。直到她毕了业，她没有成绩可期的时候，她就只希望她能早点嫁人生子。 曾经的顾晓霖特别烦顾妈这一点，但现在重活一遭，顾晓霖突然觉得，像顾妈这样把人生活得这样单蠢，也是一种幸福。所以，为了守护这份幸福，她绝不允许任何人来破坏！ 顾晓霖放下了筷子：“我吃饱了。” “就这么点？”顾妈看着碗里剩下的大半碗饭，“再吃两口啊，不吃饱怎么有精神学习！” “没胃口。”顾晓霖推开房门，又突然扭头，“对了，以后初一十五我只吃素啊。” “干嘛啊？”顾妈不解。 顾晓霖瘪了一下嘴，认真道：“从今天开始，我信佛了。” 顾妈哭笑不得，用筷子敲了敲顾晓霖剩下的大半碗饭：“信佛的人不可以剩饭的吧？” “啧，”顾晓霖又嫌弃地啧了咋舌，最后叹了口气，“那我从明天开始信好了——那我写作业去了，没事别打扰我。” 说完，不再看顾妈的脸色，就关上了自己的房门。 顾晓霖把自己扔到床上，呈“大”字型伸展着自己的手脚，盯着天花板漂亮的水晶灯，喃喃自语道：“我居然……回到了十年前……” 她今天早上一睁眼，就发现自己居然回到了十年前，初中二年级的开学第一天！她以为自己在做梦，亦或是死前的走马灯——她浑浑噩噩地度过了第一天，直到浑浑噩噩地回到自己家，翻开自己的日记本，才终于意识到自己真的重生了！ 于是，她在日记本上写下： 【2008年09月01日】 【马克思主义唯物观推崇者顾晓霖，从今天开始决定信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