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肃更震惊了。
这从首都来的,怕不是个少爷。
刚才自己还一顿介绍怎么经济怎么实惠,怪不得新同学一直心不在焉。
闫肃心里尴尬,面上却波澜不惊,微笑起来:“你不是外地人啊。”
“也算吧,好多年没回来住了。”杨今予说。
闫肃不说话了,帮他把行李放进了后备箱。
杨今予坐进后车座,见闫肃还跟站军姿似的,立在车外。
“班长还有事?”
“我不是......”
不是班长。
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闫肃本来打算把新同学先带自己家安置一下,然后跟他细说范老师交代的事,再带他去置办生活用品,了解蒲城的风土民情。
但人家在这有家,多年没回来,估计家里人在等他,也不需要他带了。
他默默打消了心里的计划。
闫肃抬手替他关上了车门,隔着垂了一半的车窗说:“学校的事,你安顿好再打电话过来吧,开学前找时间弄完就行。”
杨今予淡淡嗯了一声,情绪不高的关上了车窗。
闫肃目送出租车走远,给范老师回了个汇报电话:“已经接到杨今予了。”
电话里温和地女声带着点笑意:“接到了啊,对接完了吗?学校宿舍的事情我问过了,高二宿舍楼那边有一个空床位,你可以跟他讲一下。”
“还没......他不是外地人,在这边有家,先回家了。”
“家在这边?”范老师惊讶地拔高了音调:“那他这个情况不太好考了,半中间过来的,进度都不一样。你跟他对接的时候,确定一下是不是户籍也在这边,如果是,开学先让他来办公室找我聊一下。”
蒲城的所在省是人口大省,考学艰难是老生常谈的话题了,特别是从北京那边轻松的学习环境过来的学生,到这儿八成是跟不上。
闫肃了解范老师的担忧,“该问的我都会问的,您别太操心了,好好休息。”
范老师听他这小大人的口气,乐得笑出声,“遵命,闫大纪委。”
闫肃抿唇:“先挂了,开学见。”
他默默将户籍的事情,也一并列入了要跟杨今予对接的列表里。
闫肃做事,班主任范老师很放心。
老范忙着教书这么些年,三十好几要奔四了,一直想要个孩子。这个年纪再不要孩子怕之后再生更危险,范老师今年如愿以偿的怀上宝宝,肚子已经五个月了。
按理说这学期她就该休产假,但学校还没给1班分到一个合适的班主任,范老师放心不下,只好跟学校说可以再多带两个月。
多亏了班上大小事都有闫肃替她操心着,范老师挂了电话后一直都压不下笑意。
这孩子,大家长似的。
杨今予依照记忆找到了家门。
房子好几年没进人了,防盗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他猛地咳嗽起来,被尘霾呛得睁不开眼。
掩住口鼻在门口缓了一会,他才再次推门进去。
一步......一个脚印。
伸手按了一下玄关的灯,没电。
他把行李拖进去放着,又去卫生间看了一下,没水。
也是,一直没人住,水电不知道断了多少年,暖气也没有烧,哪哪都是灰,偌大的房间除了阴冷还是阴冷。
没法住人。
至少今天没法住。
他当即打开通讯录,给花哥拨了过去。
“喂?没打错吧?”电话那头懒洋洋的声线传来,语调有些意外。
平时没事他从来不主动找花哥。
“没,就找你。”
对面打了个哈欠,嗡里嗡气:“大清早的,有事儿?”
“我回来了。”
“哦,乐队又接着活儿了?哪家场子啊,哥到时候看你去。”
“不是演出,我回家了,不走了。”杨今予说出“家”字的时候,一阵陌生感敲了一下他的心脏。
“嗯?”花哥的声音突然精神了不少,杨今予听出来他大概是猛地坐起来了,“什么意思,不上学了?”
杨今予啧了一声,“怎么,蒲城是没学校吗?”
“不是,跟哥说清楚怎么个情况?皇家学院装不下你,下乡来念希望小学是吗。”
杨今予抬手在鼻尖上摸了一下,猛地打了个喷嚏。
“已经进家门了?”花哥问,没等杨今予回答,接着就说:“你家那灰能埋人了吧?先来我这吧,你那想住人估计得收拾个两三天。”
“方便吗?”杨今予笑了笑,鼻子又是一阵痒。
“不方便,别来了。”花哥伸了个懒腰,又躺下了,“对了,正好你回来,前两天有人托我联系乐手替补,一千打8首,干不干?干给你留着。”
杨今予:“十分钟到。”
杨今予把镲片放进挨着次卧的小房间里,又站了一会儿,拉上行李箱离开了这里,始终没进主卧。
他走出了几步,突然停住脚,奇怪地折了回来,往门缝下面看。
一枚信封,露了一个角。
“嗯?”
他又摸出钥匙开了门,从门后捡起了这枚信封。
这年头谁还会寄信?
不知道邮递员是什么时候从门缝里塞进去的。
他定睛一看,上头歪歪扭扭写了一排字......但凡上过小学字也不能爬成这样。
但能看出来是确定是他的名字。
杨今予撕开信封,手指伸进去夹出了信纸展开,只瞟了一眼烫手似地给合上了。
他自己的字!
一些模糊的记忆似有若无爬上来。
他忽然放轻了呼吸,不由自主地有些紧张,下意识伸手关上了门,坐在了玄关的鞋柜上。
信确实是他自己寄的。
房间里的尘霾在清晨的光束里飞舞旋转,空气里并不干净,他清了清嗓子,拿着信封走到窗边,在布满颗粒的光照下查看信封。
可以看出信封很陈旧了,边角有磨损得很厉害。
信件来自十年前的元宵节。
寄信地址是南方某个多雨的小镇,寄信人的字迹早已返潮,但依旧能从一笔一划的斑驳里看出执笔者小心翼翼,生怕破坏了精美的信封。
杨今予对几岁时的记忆并不多,但这封信他还是有印象的。
那也是一个春节,一家人去南方的旅游小镇看灯,去了三天,下了三天小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