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摇晃晃的牛车上,乡亲们都买了不少东西,本来就狭窄的空间更显得逼仄。
鼻息间的味道愈加复杂起来,香的、臭的、骚的,说不清道不明的……
王家明咸鱼一样趴在米袋子上,目光呆滞,小脸蜡黄,瞧着好像是没有多少日子似的。
“家明啊,这买的莫不是精米?”
歪嘴儿探着脖颈,隔着三四个人,贼眉鼠眼的招呼王家明,探究的眼神一直流连在王家明身前的布袋上。
“哪能啊。”
王家明气息有些虚,强忍住胃里的翻江倒海。
“就是些糙米还有红苕,离过年还有好些时日,哪里吃得起精米。”
“奥,这样哦。”
歪嘴儿黑黢黢的面庞上是一幅了然的样子,换换收起了探究的目光。
她也觉得王家明舍不得买那么老些精米,那得多少钱啊。
“家明啊,糙米和红苕还值得你跑一趟镇里,咱村里好些人家都有富余,匀给你些就好。”
“哦,那我就先谢谢婶子了先,这些东西瞧着是不少,却吃不了多些时日,过几日可得麻烦婶子匀给我些救救急,你也知道我家里老弱病残的……”
‘真诚感激’的瞧着歪嘴儿,恍若在瞧着救命恩人。
那热切的目光让歪嘴儿如坐针毡,嘴唇嗡动,半晌才悻悻说道:“那婶子倒也不是这个意思……年轻人嘛,锻炼锻炼也是好事……好事……”
“嗤……”
不知是哪一位乡亲没有忍住笑意,突兀的声响更是让歪嘴儿面庞燥热,恨不得咬掉舌头才好。
王家明才懒得管歪嘴儿的尴尬,死鱼一样眯上眼开始想些不着边际的来转移注意力。
果然接下来一路的光景,安静了许多。
“大有叔,还真是麻烦您了,还送到家门口了。”
“不妨事。”
车上的村人走的干净,大有叔优哉游哉赶着老黄牛,愣是绕了个大远,把王家明送到了家门口。
大有叔跳下牛车,轻松的扛起王家明的米袋,直接送佛送到西,把米袋子扛进了厨房。
沉默的汉子更是拒绝了王家明母子真诚的留饭请求,赶着牛车优哉游哉消失在夜色中。
“呀!”
王素芝解开米袋子,差点儿被一片白花花闪瞎了眼睛,不敢相信的身手插进米袋子里掏了掏,真的全是精米!
“你这孩子不过了?”
“呼!”
一口干掉灶台上多半瓢温水,王家明长长吐出一口浊气,鼻翼嗡动,满是浓郁的饭香。
“他呢?”
东厢房没掌灯,厨房也没有人影,王家明不由得有些担心起来,不会是还没有回来吧。
果然,王素芝接下来的话证实了王家明的猜想。
“一整天了,人还没回来。”
“我去迎迎。”
一甩下摆脚步匆匆窜了出去,不一会儿便融入了夜色中。
“这孩子……”
王素芝翻弄着王家明带回来的另一个较小一点儿的布袋子。
“怎么这么多香料,还有筒子骨……天爷呀,这得花多少钱。”
王家明统共也没有出过家门几次,对村里还是陌生的,更何况夜色朦胧,啥啥都看不清楚,他只能凭着感觉朝着通向村外的小道上走着。
渐行渐远。
错落有致的房屋渐渐拉在身后,如豆的灯火逐渐瞧不见,路边的野草倒是越来越疯长,比他胸口还要高些。
王家明心里已经有些毛楞了,这月黑风高的,老是感觉身后好像有人跟着他,仿佛下一秒就有一只手搭在他肩膀上,脚边的草丛中也好像藏着东西,随时都可能窜出来……
想想那个半大的小子,王家明咬紧牙关,加快了脚步,最后渐渐小跑起来。
“谁!”
村子已经不可见了,周遭高大的林木多了起来,浅淡的月色被遮挡住,几乎不可视物。
王家明好像听到了脚步声,兀自停了下来,只是苦于在黑暗中什么都瞧不真切。
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浑身紧绷,紧张到了极点。
他此刻好是后悔刚才没有带个亮儿出来。
“王家明?”
脚步声越来越清晰,那道浅白色的身影在黑夜中格外显眼,仿佛暗夜中舞动的精灵。
“天爷呀,要钱不要命了,你看这时辰了谁还在山上呢。”
别说山上了,去自家屋外上个茅厕都瘆得慌。
离得近了,王家明感觉到小子身后似乎有黑影在动,心底那股子害怕又冒出了苗头。
“你背后是啥?”
“你说这个?”
赵云澜走的近了,两人一步之隔,王家明便瞅见两只黄澄澄的大眼珠子。
“这是……鹿?”
赵云澜点头,然后便意识到他可能看不到,浅声道了一声“是”。
“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