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母领着陆宁安离开了新家,一出门就看见七八个在枣树下乘凉的村中妇人。有的在绣花,有的在择菜,一个个长大了嗓门七嘴八舌的谈论着村里的闲事。
哪家的男人刚刚服完徭役回来累得差点厥过去;这家的妇人趁着男人不在家偷偷打扮的花枝招展的,不知道是准备勾引谁去;当然,谈论的最热火朝天的就是被分家的陆二福一家。
说话的妇人微胖,黑黑的脸庞上还长着一颗黄豆大小的黑黑的痣,痣上还飞扬跋扈的翘着一根发丝粗细的尾毛。
此人叫什么陆宁安不知,往日里只听陆母叫她一声马大嫂,夫家姓马,是上河村里除了陆姓外少数的外姓人。
她和陆母的关系不怎么样,因为陆母娴静知礼最不喜道人是非,而此人则最是喜欢说三道四,尤其是谁家有什么新鲜的事了,别人还不知道的时候,她就连蒙带猜的说的沸沸扬扬的,几乎就宣扬的人尽皆知了。
陆宁安上次见她时还是几个月前的下午,陆宁安跟村里村里的泥孩子们玩不下去,想着给家里添道菜,就又来到了这里的河边捉鱼,一直到快天黑,玩的有些晚了,被陆母找了来。回去的时候跑的有些快,挡住了这位马大嫂的路。
若是被训斥几句完事陆宁安也就不说什么了,虽然他不是故意挡人路的,可毕竟事情发生了,被教训也是陆宁安该得的。
可论辈分该被陆宁安称呼一声马奶奶的妇人没有为人长者应有的良善、慈和和宽厚,她接下来的动作让陆宁安直接瞠目结舌,她直接将才到她腰部高的陆宁安按着肩膀退了出去。
陆宁安被推了个趔趄,差点摔倒。陆宁安没什么事,这一幕却被来找儿子的陆母瞧了去,儿子被人欺负,且还是当着她的面被一个比她年龄还大的妇人推搡,对于有这浓浓爱子之心的陆母来说这还能忍?
当即陆母就和马大嫂吵了起来,二人你来我往一番。马大嫂快眼快语、言辞激烈,陆母也不甘示弱,语气温柔却也一针见血。
到了最后若不是马大嫂顾忌着这村里陆姓人多,而她这边只他一家姓马的,闺女嫁到了邻村,儿子打工的打工,服徭役的也还未回来,敌众我寡,暂且退让了一步,只怕就得人村里一个个的出来看笑话了。
陆母赵氏稍胜一筹,在陆宁安亮晶晶的崇拜的小眼神中趾高气扬的走了。
如今看到这马大嫂还在岁言碎语的叨叨着自家的闲话,不由让赵氏顿时火冒三丈。
马大嫂此时正大张着嘴侃侃,吐沫横飞的,陆宁安眼神儿好,还看到几粒细小泛白的唾沫从她嘴里喷出,差点啪在对面那低头绣着鞋底子静默不语的妇人额头上。
“也不知道那陆二福家的使了什么手段,搅合的陆家分了家,这陆二福才刚服完徭役吧?哟,真可伶啊,一回来家都没了,不知道造了什么孽哟。”说着还啧啧两声摇了摇头,一副不敢苟同的样子,好似其中有什么阴谋似的。
她对面的几个妇人笑笑也不说话。
这人就是个大嘴巴的,和这中人说话最忌讳的就是言多必失,万一嘴里一个没把持住漏出了什么一丝半语的,就得被她抓住把柄,传了出去,她没事,自己就得被人说些风言风语了。
几人也不理她。
马大嫂一见没人回应她,冷哼一声,都是些属老鼠的,说人小话的胆子都没有。
陆母见此踩着步子走了过去,脚步踩得重重的,故意发出声音来,提醒众人她的到来。
“我们家人多房子少,眼看着小一辈们都快娶媳妇儿,可不就得另辟房产吗。”
陆母一看除了马大嫂外都是平日里和自己关系不错的,同住一村又沾亲带故,刚刚她们也没有附和马大嫂一起说自己的小话,便上去打了个招呼解释道。
幸好自己平日里做人也不错,从不与人红脸,在村里相熟的也多,在一块儿也都谈的来。除了几个别和自己处不来的,比如马大嫂这样的,也算的上是人缘极好了,陆母不由心下被安慰到。
陆宁安也十分不解,昨天晚上来作证的人家并没有马大嫂家的男人,毕竟他们又不是陆家的族人,陆家的家事也不会特意去请个外姓人来参与。
说着陆母又抬眼瞥了一眼马大嫂道:“可不像马大嫂家,二个儿子都娶了媳妇儿,孙子都快生了,连住的地方都没有。”
众人听了捂嘴直笑,陆宁安也嘴角勾起。
他这娘亲说话可真是一针见血啊,直接往马大嫂心里扎针。
陆母说的其实就是马大嫂家里的事,村里人谁不知道啊。
这马大嫂上面有公公婆婆,下面有一女两儿,女儿嫁了出去,两个儿子却已经成家。可一大家子,都挤在了一起,住都住不开了,家里天天吵吵闹闹的,锅碗瓢盆、鸡毛蒜皮乱飞,被村里人看够了笑话。
也难怪,她家里住不开,看中陆有福家房子好几年了,就想着花些钱把那房子买下了,毕竟离她家也近,几步路的距离。可惜出不起银子不说,陆有福家也不想把这房子卖给她,所以也就拖到了现在被陆二福买到了手里。
心心念念的房子被陆二福买走,马大嫂别提多闹心了。今儿个早上再家还冲着自家男人发了顿火气,气他不姓陆,没本事,气自己命苦,怎么就嫁给了他这么个窝囊废。
马大嫂越看自家越闹气,脾气上来,午饭也不准备做了。气哼哼的出了门,见树底下坐着村里的妇人在闲聊,这就几步上前,故意说了几句酸。谁知道或许是运气太衰,刚说了几句坏话这就被人逮到了,顿时哑然,嗓子眼儿被堵住了似的胀得面红耳赤的。
又被陆母几句话怼了回去,做贼心虚一样灰溜溜的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