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外面乱糟糟的动静,李言拍拍今早已经走酸的两腿,准备跟出去看看。
在店里就是这样,随时都是待命的状态,说不准会发生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情。
黑人们也不含糊,天生爱凑热闹,不管大事小事,先咋咋呼呼地把气氛吵热起来再说。
走到柜台处,只见和一店合租的大倒娘迪尔茹正在店内手舞足蹈,一双手大开大合、唾沫横飞地在店里嘶喊。
和她一个团伙的小倒娘们也都在神情激奋地高喊着什么,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里有正在洗脑的传销大会。
迪尔茹看见几个中国人来了,仿佛见了青天大老爷,双眼放光,赶上前来“扑通”一下跪到在他们面前。
李言从来没有人给她行过如此大礼,吓得后退了一大步。
何加帆和谷星也难得慌了手脚,两人连拉带拽,把一个顶他们两个的迪尔茹拖拽起来。
迪尔茹趁机瘫躺在两人手里,半闭眼睛,嘴里喃喃自语。
看那个样子,估计得做点人工呼吸才能缓过劲儿来。
店里其他的黑工和客户都在旁边看热闹正在兴头上,大家各种扎堆,窃窃私语地讨论着剧情走向。
门口摆摊卖炸鸡腿的黑人妈妈们丢下油锅,背着孩子挤在门口探头探脑。连门口保安也抱着个AK47伸直了脖子观看战事。
谷星大吼:“店长呢,店长哪儿去了,到底发生什么了?”
话音未落,一个和李言差不多高矮的小个子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窜出来,指着迪尔茹的鼻子慷慨激昂地控诉。
已经“奄奄一息”的迪尔茹一听,马上回光返照,从何加帆们的手里跳将起来,两只手互拍着对骂。
两人各执一词,互不相让。对骂间还转过头寻求场外观众的支援,观众们也全然投入,已经分为两个阵营支持他们喜爱的场内选手。
何加帆不耐烦地说:“行了,行了,别吵了,你们两人都跟我来办公室,其余人该干嘛干嘛去。”
迪尔茹和一店店长安东尼两人这才勉强停下来,推推搡搡,骂骂咧咧地朝柜台后面的办公室走去。其余人对刚才的热闹回味无穷,继续热烈讨论谁更在理。
来到办公室,两人战火未熄,同时开腔,语速快得像机关枪一样噼里啪啦射向李言他们。
李言虽然刚来,对葡语还不熟悉,但是采用多年体制教育来英语听力的训练方法----抓关键词,居然也听了个大概。
原来是迪尔茹们的倒娘小团伙在一店买了同一个货号的一批童鞋,这个货一共是4个颜色,黑白红蓝。一件48双装,每个颜色基本上都是12双的样子。
迪尔茹今天就拿了一件货来店里退货,里面全部都是白色。说自己买回去以后打开看里面就全部是白色,这个在她们手上肯定是没法卖的,所以要退货。
因为退货一般要让店内负责人知晓,所以找到了店长安东尼。
安东尼一看,知道在这个市场上有些倒娘会一起合伙做这种事:即把一件货里最不好卖的颜色挑出来合成一箱然后由一个人拿着发票到店里来退货,这样既消化了手里的库存,还能把原款退回来。
可是这件货要是退回来在店里基本上就是死货了。
但是一条柜里几千件货,涉及国内好几家供应工厂,也有可能是国内工厂生产的时候多生产出了这些同色的鞋,为了造成损失,也装成一件发到了这边。
于是问题在这里成了无头案子,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店长坚称就是迪尔茹她们自己调包做的戏,她们总在一起嘀嘀咕咕的,一看就不安好心。
迪尔茹指天骂地,说自己要是撒谎不得好死。安东尼就是一天没事到处找她们的茬儿,好向中国人邀功。
谷星在旁边搔骚耳朵,边听边继续喝着都快不凉的冰可乐。
看到虽然比自己小两岁,但是比自己早来两年安哥拉的何加帆在,他打算做一个甩手掌柜,让何加帆来处理这件事。
何加帆耐心地等待两人翻来覆去地唠叨着那些话,等他们抱怨得差不多,慢慢平静下来的时候,才慢声细语地张口:“迪尔茹你是我们的大客户,也是和我们一起共负店铺柜台租金的合作伙伴,我们因为彼此信任才会一起合作这么久。
安东尼虽然来一店当店长不久,但是中国人不在的时候,一店的各项日常生活都得靠着你的管理和协调,所以这个店才能稳稳当当地在卡拉姆巴市场里继续开着。
你们两个人对我们公司来说都非常重要。看到你们两人像敌人一样争吵我还是很痛心的,毕竟大家相处这么久就像家人一样。”
一番话讲得两人都叹气起来。安东尼咳嗽一声,理了理自己的衬衣领子,不好意思地说:“可能我一看到这种事情发生就有点过于失态了。”
迪尔茹扭扭身子,承受在她屁股底下的椅子艰难地发出呻吟声。
她说:“我们也并不像为难安东尼和中国老板们,倒娘妈妈们手里要是压这么一箱同色的货,压力也是很大的。”
何加帆想了想说:“要不这样吧,这件货款先不退,货可以放在仓库里。过几天会有外省的大客户上来进货,这种颜色在外省估计没那么难卖。到时候外省客户买了以后再把这件货的钱退给你们。
或者打个折让他们搭这么一件,他们平时来一次不容易,一次的进货量都很大,多这么一件应该不是问题。
我这边也给国内采购反应一下,让他们发货的时候多仔细抽查,避免再发生这种情况。”
两人一听这个解决方法都点头同意,然后和何加帆致谢以后离开了办公室。
谷星如释重负地长嘘一口,仿佛是他刚才解决了这个冲突一样。
李言则好奇地问何加帆:“要是外省大客户不买这件货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