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岚愣了愣,有些不明白为何江以桃这么问,但还是如实答道:“嗯,那条路是聂石头回屋的必经之路,想来可能是每日都路过,恶从胆边生吧……”
“我知晓了,谢谢许姑娘。”
江以桃哭了那一会儿后又莫名平复了下来,平静得让许岚有些心惊胆战。
“阿言,你若是实在难过……便再哭会儿罢,没事儿的。”许岚把江以桃的手握得很紧,可这力道好像最后是抓在了许岚自己的心口一般,揪得发疼。
江以桃却没什么反应,起了身去床前坐着,拿起那本她还没有看完的书,垂眸继续看了起来。
可江以桃越是平静,许岚便越是焦心。
许岚分明是知道织翠这个姑娘对江以桃而言的重要性,之前江以桃为了救她,全然不顾在众人面前暴露的危险,可今日得知这般令人震惊难过的事儿,江以桃却只是这么哭了一场,未免有些过于离奇。
许岚又追了上去,站在江以桃面前,轻声询问:“阿言,你当真无事么?你不必憋在心里,有什么事尽管可以与我说。”
江以桃沉默半晌,轻轻叹了口气:“许姑娘,事已至此,我说什么又有什么意义呢。”
“那你哭一哭罢?阿言,伤心事万不可憋在心里。”许岚看着安静的江以桃,心中十分不是滋味,却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才好。
“许姑娘,方才我已经哭过了。哭鼻子不能解决问题,是么?”江以桃空出的那只手轻轻覆在了枕头之上,轻轻笑了一笑。
许岚顿了顿,一时间接不上话来。
江以桃合上那本书,“许姑娘,你且让我自个待会儿罢,我想静一静。”
“好,那……那若是心里实在难受得紧,待阿朝回来……庆典结束阿朝也差不多到了,到时你可以让他带你来找我,我们说说话。”许岚迟疑着,还是不太放心地这般说道。
江以桃眯了眯眼,心中思索着什么,询问道:“许姑娘,这庆典一般是何时会结束?”
“大约,大约是亥时刚过?”许岚稍稍想了会,还以为江以桃是想要知道陆朝回寨子的时间,“阿朝一般也是这个时辰回来,我今晚定会在庆典上与阿爹说聂石头这件事儿,他未免过于阴狠!”
见许岚越说越气,江以桃只好又说:“不言知晓了,许姑娘先去忙罢,不言想自己一个人待会。”
话闭又见许岚担忧的神色,江以桃冲她笑笑,又轻声补充了一句,“许姑娘,我无事。不过是需要点时间缓和一下罢了。许姑娘,谢谢你没有隐瞒我。”
“原是想着要瞒你一阵子……你身子不好,我担心你会因为这件事儿太过于难过。”许岚叹了叹气,从兜里摸出一个抽绳绑着的小布袋子来,递了过去,“可想了想又能瞒多久呢,到时阿言又要怪我不对你坦诚相待。”
江以桃接过那个小袋子,打开一看是几块蜜饯,动作不由得顿了顿。
“这次我可没有忘记了,若是觉着药苦,就吃一块蜜饯。”许岚说着就往门口走,神色温和,“阿言,不要将难过的事儿憋在心里,我先走啦。”
江以桃没有应许岚,只是垂着眸子轻轻地点了点头,直到她听到了木门被合上的“吱呀——”声响时,才从那眼里掉出一滴泪来,直直地砸在那个小布袋子上。
江以桃死死咬着嘴唇,抑制住自己濒临崩溃的情绪,可依旧不断地有破碎的呜咽从她喉咙中溢出来。
她终究是没能做到自己的承诺。
江以桃从枕头下拿出了陆朝送她的那把短刀,眼泪扑簌簌地掉在上边,她颤抖着手,将那把短刀放进了袖口。
江以桃从未想过自己,会有如此荒唐可怕的想法。在来到这土匪窝之前,江以桃还是个循规蹈矩的江府嫡女,可如今有关于“江以桃”的一切已轰然倒塌,她可以是“谢不言”。
或许她从来便不是一个按部就班的人,在陆朝马背上时,江以桃竟真想过若是自己不出生于江府,她会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如今她实在恨极,她别无选择。
*
这庆典果真热闹,江以桃在屋中都能听到那一阵阵的喧哗吆喝,伴随着敲锣打鼓的奏乐更是显得闹腾。
入夜后江以桃甚至不曾点上蜡烛,就那样静静地坐在黑暗里,紧握着那柄短刀。
她只觉胸口涨得很,轻轻地咳了咳,想着许是情绪激动,让这本身便未曾好的身体又更加破败起来。恍然间江以桃才想起来今日还未曾吃药,摸索着下了床。
外边的月色正好,虽不是满月,月光也足够亮堂了。
瓦罐里的药汤早已凉透,江以桃却并不在意。她就着月光咕噜噜地喝了一碗,刺骨的冰凉很快便蔓延至了全身,不知为何,江以桃又颓然地留下泪来。
“真是苦。”江以桃喃喃道,伸手去将脸上的泪痕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