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朝的身影在那一瞬与那小少年的身影重合在了一起。
陆朝又晃了晃手中布包,江以桃方才回神,又问了一次:“这是何物?给我的么?”
陆朝不答,挑挑眉示意江以桃先接过。
江以桃接过布包,打开一看,里边竟是一套浅草绿色的衫裙。看着不是什么名贵的料子,却是一套新衣裳。
“这是……”江以桃眨眨眼,低头看了看衫裙,又抬头看了看陆朝,迟疑着问道,“你今日午后,下山去劫了别的姑娘啦?”
……
陆朝一时无言,咬牙切齿向她解释:“这是我下山给你买的,何至于把我想成那种人。”
“你是山匪嘛。”江以桃嘟嚷着。
“什么?”陆朝假意没听清,勾勾唇角问道。
江以桃马上噤声,笑得很乖巧:“谢谢你陆朝,你真是个好人。”
陆朝猜到江以桃要说这句,想着小姑娘糊弄人也不知道寻点新鲜的话术来说,便生出了点儿逗弄她的心思来,“嗯,确实是好人,好人把你绑到山匪窝里来了。”
谁知江以桃顿了顿,竟一本正经地反驳道:“不是的。”
陆朝比江以桃高了不少,垂着眸子去看她微微颤抖的纤长睫羽,清澈透亮的杏眼里满是不赞同,一张小脸更是严肃地绷着。
“若不是你将我绑我山匪窝里来,我一定会死在山下,死在那两个山匪手里。”江以桃的声音有些发颤,语调却温软,“陆朝,你是个好人,我知道的。”
不如说江以桃在赌陆朝是个好人,若他只是兴趣使然才将自己留在了这儿,指不定哪天便腻了,当做货物便随手丢给了别人。
陆朝的脸部线条柔和了几分,眉目深邃得勾人,说出口的话却冷得像结冰的湖:“不言姑娘,别这么相信我,日后怕是要让不言姑娘后悔。”
“我相信你。”江以桃忙不迭地接话,又一字一句地重复道,“陆朝,我相信你。”
气氛一时间有些凝滞下来,陆朝轻轻叹了口气,还是没说出什么反驳的话来,取下了腰间别着的一把刀,递到江以桃面前。
“不言姑娘,保护好自己。”
陆朝的短刀很是精致,刀柄上镶了一颗红宝石,刀鞘上更是错综复杂地刻了许多精美的纹路。江以桃愣愣接过,短刀上带着一点儿陆朝的体温,灼灼地烫着手心。
“明日我不在寨子里,晚上又是庆典,年年皆是热闹得不行,许岚也分身乏术。”陆朝敛了笑意,面上像是覆了一层冰霜,冷硬着嗓音又重复了一遍,“保护好自己。”
江以桃垂眸盯着那把短刀,轻轻点了点头,“许姑娘下午与我说过了,我会多加注意。”
这是把十分有分量的刀,沉甸甸的。江以桃拔出短刀,银白的刀刃在烛光下偏出一道刺眼的光来,江以桃颤着手,又把它推回了刀鞘里去。
陆朝看着江以桃颤抖的指尖,轻笑道:“不言姑娘,可用过刀?”
“……不曾。”江以桃仰头去看陆朝,轻轻眨了眨眼。
“往这儿——”陆朝指了指胸口,“要往这儿刺,狠狠地、用力地刺进去,才有用。”
江以桃差点儿要拿不住那把短刀,呆滞地看着陆朝,不知该作何反应。
陆朝还是笑,黑眸里闪过一丝锐利的光,像极了方才短刀闪过的寒芒,“不言姑娘,你杀过人么?我想肯定没有,我也说过了,我是山匪,不是你说的什么好人。”
陆朝分明是笑着,烛光闪闪烁烁,在他脸上映出飘忽不定的光,可他的眼神却是冷的,放低了声音又说:“不言姑娘,别相信我。”
话闭,也不看江以桃是什么反应,转身走出了房间。同江以桃第一次在这儿醒来时一样,陆朝轻轻为她带上了门。
江以桃葱白一般的指尖拂过刀鞘,无声地勾了勾唇角。
看吧,嘴上说得再凶,动作却不懂骗人。
江以桃将那把短刀放在了枕头之下,她也看得出来那壮汉山匪很是害怕陆朝,想来不会无缘无故地来陆朝的院子,可到底还是要防范着点儿。山匪本就是个卖命的行当,不惜命的人也是有的。
夜色渐深,新衣裳被江以桃放在了床边,她合衣躺在床上,怔怔地盯着那衣裳看。
陆朝今日下山是为了给她买新衣裳这件事儿,江以桃自己也是未能想到。或许陆朝真是一个嘴硬心软的人也说不定,那那些个山匪为何如此惧怕于他,连许岚也对此缄口不言呢……
可江以桃总是觉着,陆朝并不像个山匪,他身上满是少年的意气风发,应当是那鲜衣怒马的小郎君才对。江以桃轻轻叹气,不知为何,看着陆朝她就总是想起多年前那个住在隔壁的小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