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果然在书社门口停下,先是守贞从车上跳了下来,然后他和车夫合力抱下来一个醉成一滩泥的......男人?
此人和他家少爷差不多大年纪,束发方巾,穿一身皂白道衣,已经是醉得满脸通红。
他家少爷鲜少和人交往,一年到头除了教书看书,就是到处闲逛,可从来没见带人回来过,还是个男人。
“阿速!阿速!”守贞吃力地抬着醉汉的腿,说道:“去烧水,煮点醒酒汤,还有准备一个盆子,还有......”
阿速正在一边点头,一边记下少爷交代的事,谁知这么一搬动,那醉汉醒了,腹中一阵翻涌,一口把秽物吐到了阿速刚刚清扫干净的地上。
“哎哟!我的爷!”
“快去拿个脚盆!快!”守贞见他一路小跑去了小厨房,又和车夫合力把醉汉抬上了屋内的竹床。
守贞在燕京城内还有一处以前和叔叔婶婶们合住的宅子,如今他们所有堂兄弟都成年,除了他以外,大多在外地做官,叔叔们过世后,就留下两个婶婶和仆人们守着空荡荡的宅子。
他怕去面对故人,难免会聊起以前的事,所以大多数时间,他都在这书社生活。
清粥小菜,粗茶淡饭,教书育人打发日子,他还领着朝廷的月钱,每年的佃租婶婶们也不刻薄他的,所以日子倒是过得滋润。
党怀英是被一阵凉风吹醒的,他伸手摸到的是盖在身上的质地良好的锦被,头枕的是一方画鹿瓷枕,床头有一盏书灯,床尾的涂金博山炉正冒着寥寥青烟,空气中弥漫着檀香和丁香混合的味道。
他和衣而睡,被凉风一激,不禁打了个寒噤。
翻身坐起时,他看到了三面墙有两面都放着高高的书架,上面放满了书。
这是谁的书斋,虽然他睡的竹床,书斋内的家具多是用竹子做的,但这些器物,可以看出主人家的品味和身份不凡。
此时窗外的天空已经露白,鸡鸣之声此起彼伏。
正在党怀英带着疑惑回忆昨日醉酒的经过时,房门突然打开了,阿速端着一盆热水走了进来。
“这位先生,您终于醒了!”阿速说道。
党怀英见他带着瓦楞帽,一幅女真人的打扮,心中就更加忐忑了。
“那个,昨日......”
“哦!昨日是我家少爷把您接回来的。因为看见您独自一人醉倒在酒肆,又寻访不到您的住所,所以才出此下策。”阿速是跟着守贞从冷山的老宅子里出来的,所以待人接物还是非常得体。
“如此说来,真是叨扰了。“党怀英听到他说自己醉倒在酒肆,想必是十分失态。
“哪里算得上是叨扰,只是偶遇了诗文书法如此了得的先生,举手之劳而已。”守贞听到书斋里有动静,想到应该是他醒了,便从另一个房间走了过来。
“啊,昨日真是......多谢先生了!在下同州党怀英!”
怀英见他也是一副儒生打扮,只是他脑后的辫发,提示了他是一个女真人。
“在下完颜守贞。”
姓“完颜”,果然是个女真人。
看他这一间书斋里处处精致的器物,便可知道此人非富即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