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贴在许凉背上的,是一张大字报,上面用墨水画了一个乌龟,乌□□顶五个大字:我是小鳖龟。
许凉想起来了,刚进学堂那会儿,有个同窗笑眯眯走过来,态度和善的同许凉请教某些诗句的解析。
第一回有人对许凉释放善意,许凉受宠若惊,不疑有他的说了自己的见解,同窗就拍拍许凉的肩膀,很自然的挤在他旁边坐下来。
接着又有几个小公子拿了书册过来,站在他俩身后看,时不时张嘴讨论几句,挤在许凉身旁的那小公子同后来结群过来几个明显关系要好,招招手叫他们走近点,说大家都是同窗,一起研究学业,陈先生看了也不会怪罪。
那几个小公子怯怯看了看许凉,问他介不介意,许凉傻呵呵的,摇摇头,任由一群人围了过来。
许凉记得,有两个人手搭在他肩膀上,有时候会不小心掉到他背上,那两个同窗不知道怎么的,手贴在他背上很冰凉,隐隐还有湿润的感觉透过衣服直抵许凉后背,那会儿许凉还以为是同窗手心出汗了。
如今一看,不过是那群人哄骗着,在他后背作画罢了。或许不但是眼前这张大字报,他的衣服也有可能浸染了墨水
下意识的,许凉望向最先开始来找他的那位同窗。
小公子眼睛弯弯的,像天上的月牙,对上许凉看过来的目光,他依旧同开课前那般友善,脸上笑眯眯的,但这一次,许凉却在那双眼睛里头看不见一丁点暖意,只有寒冰彻骨,冻得许凉浑身打颤。
环顾四周,先前同他讨论的其他几位小公子,好像恶作剧成功的调皮小孩,正在捂着嘴笑。
整个学堂里弥漫着哄堂大笑,就连陈先生也忍不住,唇角带了几分笑意。
或许在这些人眼里,他就是一个笑话吧。
许凉低下头,抿紧了苍白的嘴唇,在一声更比一声高的过分嘲笑声里,许凉垂在书案下的手握成拳,狠狠攥在手心里捏紧了。
快了,很快很快,再熬些时日,差不多就可以脱离这里。
许凉在心里对自己讲,再忍忍好吗?
许凉丢了脸,经此打岔,陈先生怒气也消了,她摆摆手,好心饶过许凉,今天就不叫许凉罚站了。
陈先生喊许凉,叫他把纸拿上去,交给她去处理掉。
许凉抬头看她一眼,默不作声把那张纸叠好捏在手里,一面抚平袖子一面走过去,走动过程中,许凉眼角一晃,余光闪过一个人的面容。
陈先生没有约束,所以这时还有很多同窗在笑话许凉,只有一个人,脸上神情冷的要死。
擦身而过之时,许凉忍不住转头看了一眼,姜皓染没有笑,她正在盯着许凉看,只是眼神冰冷。
姜皓染脸上没有多余表情的时候,神情很是冷漠,流畅利落的下颌线,更能显出她出色的外貌,清雅不俗。
被被人笑话,许凉没多大感觉,可姜皓染这么冷漠的看他,许凉心里却忽然有些难受。
笑都不笑,姜皓染肯定讨厌死他了,说不定瞧不上在他背后画乌龟这点小打小闹,以他们结下的梁子来说,姜皓染应该更乐意丢他进深山去遭财狼虎豹啃食吧。
那边张正拍着肚子,笑容畅快,她旋着胖胖的身体,灵活的转来转去,看到姜皓染没笑,她一边擦擦眼角笑出来的泪,一边好奇道:“头儿,你看那小子的糗样儿,也太好笑了。”
姜皓染冷冷看她一眼:“玩这种低级把戏,我没觉得好笑在哪儿。”
说完,姜皓染扭头,继续盯着许凉看,说真的,今天的许凉叫她太惊讶了。
往前几回的接触,姜皓染都是打从心底里认定,许凉就是一个郎么兮兮的小弱鸡,碰一碰,这小子就能委屈到哭出来,眼泪简直可以水漫金山。
如今,倒是叫姜皓染看不懂了,这小子今天怎么这么能忍,竟然到这会儿都没有哭鼻子,只是低着头,唇线绷得直直的,一副受气包也能很倔强的模样。
“好了,回去坐着吧。”陈先生拿到了那张大字报,仁慈的软了语气,好声好气叫许凉下去坐好。
若是以往,能得到陈先生一个好脸,许凉早就开心的不知道东西南北了,此时闻言,却只轻轻点了点头,低头垂下眼眸闷不吭声,咬紧嘴唇就下去了。
许凉逆来顺受,有人却还觉得许凉不够惨,恁是转着眼珠子琢磨起心思来,蔫坏蔫坏的,就是不想许凉太好过了。
于是许凉在经过姜皓染桌子那块儿时,他突然就叫一只横空出现的脚绊倒了。
许凉反应不及,悬着身子就要往前摔去。
人在危机时刻,本能生出自救意愿,总能伸手去抓点什么,许凉双手在空中张牙舞爪,胡乱抓挠,没想到真的就给他揪住了某样东西。
许凉打蛇随棍上,抱着那东西死活不放手,只可惜,最后他还是摔了一个屁股墩。
这时,从许凉绊倒开始,学堂里爆发出来的那新一轮哄笑,却忽然戛然而止。
屁股差点摔成两半儿,许凉腾出一只手捂住,另一只手里,还不忘抱紧慌乱中抓到战利品,皱着小眉头嘶嘶抽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