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再度转过头,恋恋不舍的看着院中的银白景色,眼中的专注让人舍不得出声打扰。
柏衍站在她的侧后方,视线所及正对着她发间斜插的羊脂玉簪。
他闲适的欣赏了片刻,觉得玉簪的成色堪称完美,十分的满意。这可是他私库中一块上好的玉石雕琢而成,若是不美岂不是砸了他的面子。
欣赏过玉簪,他又将视线转向她的侧脸。簪子是好看,也要看配的是何人。
又陪她静站了半刻钟,眼看着已经是用晚膳的时间了。长辈们在等,再不忍打断这样和谐的静谧,也须得出声提醒。
好像是担心惊扰到谁,他的声音放得很轻。
“走吧,去正厅用晚膳了。”
*
一路往正厅去,经过的路面虽然已经被打扫过,但难免有些滑。
柏衍放慢了速度和萧蔻并肩同行,时时关注着她。她的柔弱他深有体会,除夕之夜还是不要发生什么意料之外的事为好。
好在一路无事发生,顺利的到了用膳的正厅时,他竟不自觉的松了一口气。
情绪被她牵着走,他有所察觉,但刻意放任不管。
除夕之夜,吃的自然是团圆饭。
萧蔻虽然总是迟钝,但也并非全然没有眼色。
她对自己尴尬的地位心知肚明,只能顶着柏衍后院中女眷的名头,在太王妃和老王妃的有些殷切的注视里,如同嚼蜡般食不知味。
今日是难得的除夕,王府中的主人自然都一一到齐了,连萧蔻从未得见的老王爷也在。
平日里她几乎都呆在墨徽院,偶尔出去也只见过王府中的女眷,这是她两辈子以来头一回见到柏重。
匆匆一瞥,萧蔻只觉得老王爷看起来颇为温和。她不做他想,继续低头用膳。
等她收回了视线,上座,柏重也在暗中打量从燕京城远道而来的长公主。
举止十分温婉,倒是看不出皇室中人骄矜的坏习惯。母亲与妻子还不知萧蔻的身份,平日里话对她也是颇为赞誉,想来品性是差不了的。
柏重暗中点了点头,也不再多管。
一炷香之后,晚膳总算是接近了尾声。
若是平常人家,除夕之夜的团圆饭过后,是要聚在一起守岁的,但王府中没有这样的习惯。
太王妃的年事已高,平常喜欢早睡早起。一个习俗罢了,又怎比得上老人家的康健重要?
晚膳后,长辈发了红喜袋,萧蔻手中沉甸甸的,心中焦灼。
太王妃看萧蔻并肩站在柏衍的身侧,着实赏心悦目,便多嘱咐了一句:“我这个老人家的愿望不多,只明年希望能抱一抱重孙,便是再好不过了。”
话音未落,萧蔻已经腾的红透了脸。还以为早就习以为常,今日方知太过自信。
柏重明白内情,抽空观察了柏衍的神色,被他窥见了一些与初时不同的反应。
太王妃的话,让萧蔻手脚僵硬无处安放,满面无措。柏衍偏头看了她一眼,眸色幽深难辨。
他一派从容的应下了太王妃的话:“祖母放心,孙儿心中有数。”
这样含糊的回应,让萧蔻心中警铃大作。心中慌慌的,总觉得不对劲。
听了柏衍的话,太王妃和周氏相视一眼,自然是难掩喜色。
*
从正厅出来,两人一路无话。
“王爷。”
墨徽院中,萧蔻突然叫住柏衍。
他带着疑惑回头。
她紧走两步,将手中的红喜袋递给他,道:“红喜袋太过于厚重,我收着不太合适。”
柏衍没有要伸手接过的意思,不甚在意的回她:“给了就收着,有什么不合适的。”
他的理所当然让萧蔻有如惊弓之鸟。
她想了想,义正言辞的拒绝道:“长辈们因着有所误会,才错付了好意。我心中愧疚,哪能将错就错?”
察觉到她的执拗有些反常,柏衍眯了眯眼,淡问:“你在闹什么?”
她不对劲,心中铁定是有事。
萧蔻咬着下唇和他对视,下了决心。这些时日的迷惘,索性就趁此机会要一个答案。
“王爷,我只是你的侍女,太王妃的心愿,我承受不起。”
“侍女”“太王妃的心愿”,足以将萧蔻的意思表达得清楚明白。
柏衍转瞬便想明白了。原来,她这是做侍女做得上瘾了,想跟自己划清界限。
心中随之生了戏谑,也生了不虞。
他不急着回应她,只是面色淡淡,一双深邃的眼眸不闪不避的注视着萧蔻的眼睛,似乎是要看到她的灵魂深处。
她的眼睫不停地轻颤,强撑着不肯转眼。先移开视线,就输了,萧蔻倔强的想。
苦也好累也好,她不想和柏衍牵扯不清,也不想做他后院中的女人。
柏衍静看了她许久,慢悠悠的开口反问她:“你见过哪家的侍女,是你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