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屹此刻说不出的震惊,一瞬不瞬的盯着妹妹看,像是要分辨个真伪一般。
萧蔻索性坦白道:“哥哥,你还看不明白吗?母后就是被他气死的!往后的日子,不是他倒下,就是我们死。”
但萧屹并不满意她的答案,满是担忧的斥道:“可你怎能以牺牲自己为代价?为何不与我商量。”
不怪其他,他在乎的,只是妹妹的安危而已。
萧蔻很想把心里藏着的事,尽数说给眼前的兄长听,可是理智却告诉她不能这样做。
死而复生,若不是亲身经历,教人如何相信?
前世的生离死别,太过于沉重,何苦又再添一人去记挂和神伤?
哥哥,若我与你商量,你必不会同意这样的方法。
可你不知道,上辈子我们念着血脉亲情,一再退让之下换来的是一条条鲜活生命的死亡。
你是至纯至孝的坦荡之人,但是对付那些阴冷的毒蛇,绝不能有一丝的怜悯和退让。
母后已逝,我除了铺天盖地的遗憾别无他法。可是幸好,还来得及保护你。
这一辈子只要你能好好的活着,其他的我都不在乎。
心中的苦楚无法言明,她只是执着的重复着:“哥哥,你要亲自代替皇帝下旨,贬斥我去守皇陵,在朝中定要与我划清界限。我做罪人,但你必须是明君。”
萧屹当然是不肯同意的,想也不想就要拒绝。
他正要反对出声,萧蔻突然放开了他的衣袖,侧转过身子看向门外,眼中一片寂然。
她说:“哥哥你若是不答应我的要求,害得我白费心血,那我出了这道门便立时自尽。反正我如今已经是声名狼藉,死了倒也算干净。”
决绝之意,让萧屹心中一凛。
他的妹妹,究竟经历了何事,变得如此的不同以往?
拳头早已经捏得咯咯作响,最后却只能无力的松开。他有些颓然坐了下来,心中的震惊还未完全的消化。
许久之后,萧屹打破了这份寂静:“是我没有保护好你,没有保护好母后,怪我心慈手软,才会将你逼到这般绝境,竟只能独自去面对群狼环伺。”
萧蔻启唇想稍作安慰,又不知从何说起,只能作罢。
“母后可有留话给我?”萧屹问。
皇后陆氏心中郁结已久,缠绵病榻也有数年,萧屹遍请良医也无能为力,只道心病还须心药医。可她的心病,哪是能医得好的?
萧蔻想了想,应了一句:“母后说,哥哥你是不一样的,她相信你会成为明君。”
上一辈子,先皇后便是让女儿为长子带了这样一句话。
她心中何尝不清楚,皇帝的昏聩。只是她被皇宫这座囚笼关押着,天性却温柔贤惠根本无力与人争锋,只能将事情都藏在心底,致心中郁结成病。
母后逝去的哀痛还历历在目,妹妹又深陷囹圄,萧屹的眼眶生生逼得通红。
是时候做下决定了。
抬手抚了抚萧蔻的发顶,他硬是挤出了温和的笑意,道:“从今日起,只有太子萧屹,萧蔻的哥哥萧屹,再没有皇父之子萧屹。”
*
东宫的开诚布公之后,在萧蔻兄妹俩的刻意而为之下,袁贵妃与周良辉私通一事,当日便传遍了燕京城。
街头巷尾一时间谣言纷纷,围绕着皇帝、袁贵妃、周良辉三人之间,衍生出了各式各样的故事,只是都不是什么正经的情节就是了。
依照晋朝律法,袁贵妃与其奸夫于正午时分当街被砍头处死,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袁家也好,和袁家勾结所图不小的周家也罢,涉案的族类皆按律严惩。
但好在太子良善,念及被用来混淆皇室血脉、以假充数的二皇子萧淳还算年幼,太子萧屹竭力劝说朝臣,只将萧淳从皇室金碟中除名,贬为庶人后流放至边境,虽不会再享有皇子的富贵荣华,性命却是无忧的。
朝中上下大大的清洗了一番,动静甚大。本来以为事情就此有所了结,可没成想事发后的第二日起,燕京城中却出现了另一种流言。
这一次,传的是长公主萧蔻因皇后之死,当朝忤逆皇帝致其中风一事。
此流言一经传开,有信的,更多的却是不以为然。皇帝近年行事越发离谱,百姓不见得有多尊重皇帝。但问题在于,掌握着言论走向的朝臣,却是一致的言辞激烈,弹劾的折子堆满了金銮殿的御案,要求惩戒萧蔻以平民愤。
皇帝中风,此后将卧于床榻,这的确不算能随意掀过的小事。
因此,为了朝堂的安定,太子萧屹回朝后,即刻便接手了朝政事务,自此开始行监国之职。
也为了平朝臣口中的民愤,太子无可奈何之下,只能代行帝旨,申斥亲妹萧蔻:
长公主萧蔻忤逆圣上,念其因先皇后逝世伤心过度,一时行事失了准则,孝心所致也算是情有可原。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便罚长公主月内启程至皇陵守墓清修,无召不得回。
弹劾的折子,总算是消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