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明夷满脸委屈,看上去不晓得怎么回事,难道心情过于激动,着急上火才会冒痘?
胡氏有点疑心她是故意,可但凡正常些的女孩子,谁会舍得拿容颜冒险?万一疤痕退得不干净,那可是一辈子的事。
她却哪里知晓,纪明夷不过是弄了些金钱草的草汁涂在脸上,等洗净便无碍了——她对金钱草过敏,也是嫁给陆斐之后才发现的,后来陆斐便不许宫中种植此物,违者严惩不贷。
当时她觉得他待她真好,可现在想想,那样温情的面目下,分明是冷酷残忍的真相,他若对她真心喜爱,怎么会面上卿卿我我,私底下却又敬而远之?连一寸肌肤都不愿碰触。
只怨她当初瞎了眼,自以为做了美梦,实则是虚情假意一场。
到这个地步,纪存周也不能强拉她去选秀,御前失仪的罪名可比玩忽职守大多了,且谁知那些鬼风疙瘩会不会传染?别回头成了谋害龙体。
只得好言好语同来接送的黄门大臣解释,实在事发突然,请他们先回,别耽误吉时。
黄门令含蓄地扫他一眼,看不出来,这纪侯爷倒是个爱女如命的,只是他如此作为,虽则保住了女儿,仕途想更进一步是不可能了——京城里谁都不是傻子,真真假假倒还是分得清的。
纪存周暗暗叫苦,恨不得用担架抬着将两个女儿送到御前以证清白,但那样无疑是更大的笑话。
唉,怎么就没一个争气的呢?
纪明夷捧着脸颊,惬意地欣赏父亲狼狈之姿,心底倒觉颇为痛快。
她只觉得活该,太贪心的人总是要遭报应的,横竖这辈子她不打算进宫,纪存周也休想与国丈结缘了。
至于陆斐那头,纪明夷衷心祝愿他另结一桩更匹配的亲事,这辈子桥归桥路归路,谁都别找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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毓秀宫中,陆斐正在教导十弟习字,心神却有些不定,有几处错了笔画。
容妃打趣道:“阿斐莫非已有了心悦之人?”
那日送膳虽被陆斐察知端倪,面上却不露声色,容妃自然也未起疑。在她看来这计划天衣无缝,可哪里晓得陆斐暗中与侍人调换膳食,那些“误加”的棉籽油早已进了太监之腹了。
至少明面上,他们仍是一对和睦亲善的母子。
容妃笑道:“你既这般有兴,不如亲自过去瞧瞧便是了。”
陆斐确实想看看纪明夷会穿什么衣裳来选秀——前世的他未曾见过的,但想想还是算了。越是知之甚深,便越不能行差踏错,诸皇子独他一个过去,未免太现眼了。
他只要知道纪明夷是未过门的妻子就够了——其实这趟并非盲选,皇帝也不可能随手指着一个就将其配婚,皇子的婚事,多数还是与身份地位挂钩的。早前就命礼部拟了名单一一商讨相看,实则如内定的一般。
这更令他庆幸这段姻缘来之不易,他们合该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又坐了一会儿,估摸着时候差不多了,陆斐到底按捺不得,借口更衣离了毓秀宫,可巧在路上遇着三皇子陆沉。
陆沉素性爽朗,在宫里人缘不坏,且因为生母出身低微的缘故,在皇位上毫无竞争,自然也没谁拿他当敌人。
哪怕他偷着跑去御花园观礼,也不怕被人告密。
用不着陆斐发问,他便喋喋不休说起今日见闻来,包括来了几家的秀女,各自穿了哪些颜色衣裳,发鬓上簪着哪些绢花首饰,无一不描摹得尽善尽美。
陆斐耐着性子听了半日,方才装作无意提起,“不知永平侯府的大小姐来了不曾?”
前阵子听说纪姑娘摔伤了腿,他倒唬了一跳,后来打听得是排行第二的那位,方才松了口气。不是她就好,至于旁人,与他有何相干?
想来从他重生之今风平浪静,不该有变故才对。
陆沉倒没注意,今日来的公侯之女颇多,他怎能个个记住?
陆斐只得耐心提点他,“便是姿容最盛的那位……”
耳根悄悄爬上一抹红来,并非他情人眼里出西施,明夷的相貌在宫内外向来有口皆碑的,否则他也不会……可惜当时的他有心无力,纵使钟情也只是徒然。
又留神查看对面反应,但凡陆沉露出些微觊觎之色,他也得同这位三哥过不去。
好在陆沉倒没怎么失态,想了想道:“适才闺秀虽众,也不过争奇斗艳,各有千秋,并未见到压倒群芳者。”
陆斐微觉失望,不应该呀,难道纪明夷没进宫?
还是他这位三哥审美有问题,连美丑都分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