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长臂一揽将顾灵越抱了起来，“这衣裳我正好穿厌了，就请三皇子殿下抱抱我，让我借此机会换掉它，如何？”

小孩儿顿时眼睛一亮，“真的吗？”

她把折扇放到腰间，眼睛一弯：“应该是我问，可以吗？”

“嗯！”说着，顾灵越便一抬手环住了她的脖子。

长秦抱起他，问，“就你一个人？之前那个宫女呢？”

听见这话，顾灵越眼睛耷拉下来，抬手指了指屋内，“姑……司晴姑姑，在屋里。”

觉出这话不对，长秦抬脚往屋里走去。

房间里比外面要好，虽然还是有些冷清，但好歹不至于脏乱。她走进里间时，顾灵越就已经把头埋到了她肩上。

看见床上的人，她才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司晴躺在床上，盖着一床薄薄的被子，脸颊烧得发红。

长秦坐下，想拉出她的手看看脉象，怀里的小孩儿顿时机警起来，她摸了摸那个小脑袋，“我看看她的脉象，不做什么。”

顾灵越并不放心，甚至是有些害怕，从她怀里跳下来，趴在床边。

这幅场景让长秦恍然有些眼熟，但她还未从记忆里把那画面挖出来，床上的人就醒了。

“长公主殿下……”司晴先是惊讶，而后转眼去找顾灵越，看见他好好的趴在床边，才放了心，要起身行礼。

“别动。”长秦说着把她的手腕拉出来，却被司晴挣脱，布料滑落时看见了那皮肉上触目惊心的伤痕。

“殿下，奴婢身份卑贱，不敢……咳咳……”

她一边咳嗽，一边看向一旁的顾灵越。

“灵越，你先出去玩一会儿，我来替她看看伤。”

顾灵越开始害怕，不肯出去。“我不！”

最后司晴千哄万哄终于把人哄出去，看着那个小小背影离开后身上再没有一点力气，也不费力要起来了。

“殿下，请恕奴婢无礼，实在是残烛之末，没有力气了。”

“你胳膊上的伤，是谁打的？”

“咳咳……陛下听闻奴婢在御花园中冲撞了殿下，命人责罚。”

“陛下？”

“是奴婢的错，没能看好小皇子。”司晴说得很费力，“淑妃娘娘在陛下还是太子时就得盛宠，后来娘娘因产后出血离世，有人传言是因为三皇子命格不详，因此陛下对三皇子一直不喜……咳咳，落芳殿的日子一日比一日难过，宫中众人都想着办法去别的地方，他们有去御膳房的，有去御纺司的，就这样东拼西凑，悄悄贴补，才让小皇子能顺利活下来。”

长秦垂眸。深宫之中的争斗本就是波涛汹涌，再加上皇帝的厌恶，几个下人能做到如此地步确实是让人敬佩，面对这样的主仆情谊，说不动容是假的。

“奴婢无能，倾尽所有也只能保皇子温饱，为躲灾避祸，只能放出三皇子痴傻的谣言，其实咳咳咳……三皇子，三皇子天生聪颖，性格良善，是个很好……很好的孩子。”

她眼角渗出泪来，拉住长秦的衣角，“殿下，淑妃娘娘曾说，殿下是巾帼英雄，心怀天下，奴婢自知时日无多，还请殿下救救三皇子！若独处这深宫之中，他活不下来的！三皇子一直仰慕殿下，还请殿下咳……咳咳……”

“好了。”长秦扶她躺下，“他既是我顾家后人，我不会坐视不理。”

“谢……谢殿下！”

她走出门去，便看见顾灵越坐在门槛上，托着下巴看着院子里的荒草。

长秦走过去，一撩衣摆坐在他旁边，“你在看什么？”

“司晴姑姑会死吗？”

“人都会死。”

小孩儿抽噎着，“我不想她死。”

“你以后还会遇到其他人的，会有更多对你好的人。”

“可是……可是司晴只有一个。”

长秦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这个小孩儿明明才四岁不到，却这么清楚，有些人，是独一无二不可替代的。

小孩儿在她怀里嚎啕大哭，哭累了，也就睡着了。她把孩子抱到屋内，放到司晴身边，“再陪他待一晚吧，最迟明晚，我来接他。”

“谢殿下……”

那个昏暗的屋子里，女人看着熟睡的孩子，眼神温柔得不像话。

长秦终于想起很多年前的一天，也是这深宫之中的某个角落，一个比顾灵越大不了多少的孩子，在他怀里挣扎，想要跑到床上的女人身边，那时的她不明白，只是生硬地把孩子带走。

那个孩子后来当了皇帝，心软又懦弱，唯她是从。她没想到，他的后宫中，也会发生如此惊人相似的一幕。

长秦从落芳殿里出来，往御书房的路上心神一直不宁，走到拐角处没有注意，不小心撞倒了一个人，抬眸一看，一个美艳女人倒在地上，小宫女正要去扶。

她正想伸手拉一把，却听那女人开口便骂：“谁撞我？有没有长眼睛？”

于是伸出去的手又收回来，“哦？敢问这位姑娘是？”

“连我静妃都不……”

长秦的模样太好认，别说见过一眼就能记住，就是没有见过的，也能通过她的白衣和过人的容貌猜个八九不离十。

女人的气焰顿时灭了，但可能是还不甘心，只草草行了个礼，“原来是长公主殿下，刚刚是本宫失言，长公主莫怪。”

后宫女人各式各样，有些奇葩也是正常，长秦向来不在意这些，便一笑置之，与她错身而过。走出几步时，仿佛听见那人在窃窃地说她坏话，也没有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