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嬉笑言谈间,一位侍女走进厅内禀报:“侯夫人,穆夫人领她的侄女前来求见。”
洪月芩脸色一沉,语气转冷,淡淡道:“让她们进来吧。”
今日不是穆清灵第一次入洪府,她在扮作穆清池时,与洪家公子还算说得上话。不过今日换回女装,她装作头一次入洪府的模样,垂首敛目头跟在姑母身后,由引路侍女将她二人引入花园。
“妾身穆彩棠,拜见侯夫人。”
“民女穆清灵,拜见侯夫人。”
洪月芩似是没瞧见对她行礼的二人,目不斜视,依旧同凉亭内的几位夫人们聊着天。
穆彩棠脸上一紧,她担心侄女脸皮薄承受不住,于是悄悄瞥了眼身侧的穆清灵。
见侄女保持着欠身的姿势,脸上神色淡淡,仿若没有将侯夫人的故意为难放在心上。
她不由松了口气,心里感叹自己还没年纪轻轻的侄女稳重。
火辣辣的日光落在穆家姑侄二人头顶上,不一会儿,穆清灵额上便沁出了一层薄汗,脸颊更是被晒得火辣辣地疼。
洪月芩冷眼看向凉亭外女子白里透红的脸蛋,心中暗骂一句狐媚货色!
“哎呀,时辰不早了,晨哥怕是要下学了,我应下孙子要带他去鸿顺居打打牙祭,就先行告退了。”
一位夫人起身告辞,其他几位夫人见状,也都寻了个由头纷纷告别。
穆清灵脸上不动声色,有钱能使鬼推磨,看来昨个她给几位夫人送去的翡翠头面没白送!
待人都走尽了,洪月芩终于把目光落在穆清灵身上。
即便眼睛被穆小姐明艳姿容刺得生疼,但她不得不承认,子陵被此等女子迷惑住心智亦是情有可原。
小小的扬州商贾家能养出这等姿容的女子,定然没少费心思。难怪全家都在帮衬此女攀附权贵。
只不过商贾女子满身铜臭,还妄想世子夫人的位置,就是自不量力了!
“都免礼吧。”
穆清灵缓缓起身,同时不动声色扶起身子打晃的姑母。
“穆夫人既然身子不适,便去屋里歇着,我正好有话要和穆小姐一谈。”
穆彩棠刚想出口回绝,却被侄女在暗中掐了一下,她转头看向穆清灵清澈又平静的大眼,见她冲自己微微一笑:
“侯夫人心细如发,一眼就瞧出姑母身体不适。姑母最近为姑父赴京入职之事忙得脚不沾地,不妨去屋内歇会,清灵回完侯夫人的话就去寻您。”
见侄女这么说,穆彩棠虽然放心不下,却只得硬下心,她诚恳地对洪月芩行了一礼道:“侯夫人,妾身侄女年少丧母,平日里也甚少出府,言语间若是有所莽撞,还望侯夫人莫要同她计...”
“穆夫人,请随奴婢前往客堂。”守在洪月芩身旁的侍女见主子露出不耐烦的神色,当即出口打断穆彩棠余下的话。
穆彩棠咬咬牙,在侍女的引领下,一步三回头地离去。
“瞧着你姑母忧心忡忡的模样,生怕我会吃了你似的,哼,真是小家子心思!”
待青石凉亭内只剩下穆家小女,洪月芩冷笑一声说道。
穆清灵脸上露出惶恐不安的神色,急忙欠身道:“民女母亲走得早,姑母与父亲兄妹情深,一直将民女视作半个女儿疼爱,姑母舐犊之情深切,因此在侯夫人面前失了分寸。”
洪月芩冷眼看向青石圆桌后低眉顺眼的女子,过了半响才缓缓开口:“抬起头让我细瞧瞧。”
穆清灵温顺地抬起头来,平静看向侯夫人。
嘶,好一对摄人心魂的狐媚眸子!真要是招进侯府,子陵那还会有心思扑在学业上。
洪月芩厌恶地皱起柳眉,冷冷道:“我看你性情乖巧懂事,可惜就是这模样生得...太艳俗!怎撑得起侯府主母之位。”
穆清灵似是没听到侯夫人口中的讥讽之言,依旧神色自若。
毕竟,她扮作穆清池与商贩们讨价还价时,经常被人指着鼻子骂小白脸卖屁股之类污言秽语,侯夫人口中这些不痛不痒的羞辱与同她遇到的那些三教九流相比,那真是牯牛身上拔根毛——微不足道。
“民女表哥口拙,当日没有同世子爷解释清楚,民女自幼福薄,长年离不开药罐子,依着家父的意思,是要为民女寻个门当户对的亲事。表哥口中不愿为权贵妾之言,本意是想婉拒世子,并无高攀之意。”
穆清灵话将说得清楚,只不过洪月芩打心眼里瞧不起眼前商贾出身的女子,此番解释在她心中却被品出了另一番意思。
洪月芩今日唤穆家小女入府,便是想瞧瞧对方性情,若是个温婉可人的,将她纳入府中给子陵做个妾室未尝不可。
王侍郎如今正得圣宠,户部尚书快要致仕,王侍郎接任户部尚书之职是迟早的事。
国公侯府的名号听起来威风,其实早被梁帝架空得空剩个名头,若是子陵得了在朝中手握实权的老丈人,日后仕途定当平步青云。
因此,国公侯同王家的亲事,绝对不能黄了!
可恨眼前这个狐媚女子仗着姿色鲜艳,私下里撺掇子陵退婚不说,如今还拿起了架子,威胁自己绝不做妾!
洪月芩眸底噙着一丝寒意,冷冷道:“你若冥顽不灵,非要肖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我便将你送去城北庵庙中静静心。”
穆清灵缓缓拧起眉头,觉得眼前的侯夫人同她儿子一副德行,怎就听不懂人话!
洪府后院不大,为了显得气派,洪兴祖特地命工匠在临山坡的一面搭建上一条石子路,塑造出层峦叠嶂的园林景致。
只不过夏日里蚊虫多,加上石路小径有些陡峭,鲜少有人会散步至此处。
裴明昭站在石子路上,借着四周茂密的枝叶,将凉亭内二人的对话尽收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