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鸢去的时候,张忱翊正闹得欢。他从正阳殿捡了鸡毛,跟孩子一样和子桑越猜拳,谁输了就往头上插一根鸡毛。子桑越头上只有一两根,张忱翊“自作孽不可活”,脑袋上都是鸡毛,还不算赖掉的。
张忱翊一脸不服,子桑越却笑得很开心。
夏鸢看得出来,子桑越是发自内心的笑。
“你还挺厉害,能逗子桑笑。”
“呀师姐!师姐你怎么来了,来来来坐!”
“不了,坐之前有个事要说。”
子桑越和张忱翊瞬间严肃:“什么事?”
夏鸢被两人惊人的同步逗笑了:“你们俩什么时候这么默契了。”
“哪儿有,是闷蛋学我。”
子桑越才懒得理他。
“鸢儿来有什么事?”
夏鸢正色,咳了咳,然后弯下了腰。
“之前黄泉的事,对不起。”
两人又是懵。
“啊?”
“先是对不起张忱翊,在知非楼不该凶你,我太自以为是了。”
张忱翊摸了摸脑袋:“嘿嘿没事,能理解,都在气头上,要说对不起也是我对不起,凶你了。”
“你不用让着我,本来就是我错,道歉是我应该的,你必须接受。”
“好吧……”
“然后……就是子桑你。”夏鸢没再抬头:“之前臭鸟信誓旦旦和我说他会保护你,还从仙界拿来了轮回草,我就真的相信了。但其实……他把你和张忱翊扔在奈何桥头不管,说要去接的那个人,是我。”
子桑越早就知道。
“嗯,我知道。这件事不是鸢儿你的错,本来就是我执意下黄泉,所有都是我自作自受,没必要让你为我担责,况且最后你不是也拿来了生死簿?没关系的。”
“你真的不怪我?我自己都觉得自己傻。自以为义气,事实上……只是把你往更危险的地方送。”
子桑越走到夏鸢面前摸了摸她的头发。张忱翊一脸惊讶:子桑越这么温柔,要不是自己知道内情,还真以为俩人是对眷侣。
“鸢儿帮我瞒夏前辈已经是很大的勇气了,而且徐白鹭的确帮了我很多,没必要自责。”
“就是就是,师姐你别自责了,这都怪闷蛋。好啦,你难得来一次,咱们来玩游戏!”
“玩什么?”
张忱翊扬了扬手里的鸡毛。
……
第二天,南山下雪了。一夜静谧过后,地上累了一层小厚的雪。张忱翊醒来,看着白茫茫一片,兴冲冲去了居安阁。
他有一个大计划,就是带着子桑越偷溜出来看雪。
他走到门口,对着两个看守的弟子笑了笑,笑得弟子浑身发冷,直问他又打什么坏主意。
“据我所知,南山很少下雪。”
他来的时候,路上的弟子都很新奇雪,所以他做出了这个推断。
弟子无奈:“所以呢?”
“所以你们两个应该结伴去看看雪。”
“……在这里也可以看。”
“光看没意思,像打雪仗堆雪人你们都可以尝试一下。”
“张兄你是不是想带着师兄出来?”
“嘿嘿,被你发现啦。”
弟子翻了个白眼:“小心点儿别被发现,我们把风。”
“好兄弟!哎对了,花楼楼顶是不是能直接走楼梯上去?”
“嗯,楼顶是观风亭,风景很好,带师兄散心最好不过了。”
“有心,多谢啦。”
张忱翊轻轻推开了门。门内,子桑越还在安静地睡。张忱翊走到子桑越旁边,在他耳边轻轻叫:
“起床啦。”
子桑越皱了皱眉,本能应了一声。还没醒,迷迷糊糊中,声音有点儿软。
“是不是下雪了你也想睡觉?”
子桑越揉了揉眼:“下雪了?”
“嗯,我来南山第一个冬天就下雪了,你说神奇不神奇?”
子桑越已经习惯了一醒来就听张忱翊胡说八道。
“下雪,很少见。”
“我知道,所以今儿带你去楼顶见见。”
“我还在禁闭。”
“没事,门口两位我已经很熟啦,走吧走吧。”
子桑越被张忱翊直接拽上了楼顶。
楼梯盘旋而上,狭窄的路内侧立着莲花灯座,灯光明亮,照亮了整个墙壁。墙壁花纹华丽得难以言表,不过最惹眼的,还是腾飞的比翼鸟和盘根错节的连理枝。
“这花纹好有特点,设计的人肯定特别崇拜李商隐。”
“其实花楼原本叫画楼。”
“就是那个身无彩凤双飞翼的画楼?”
“嗯。”
“那为什么后来改成了花楼?”
“不清楚。”
“我还以为你会讲个浪漫故事给我听呢,失望。”
“浪漫?”
“是啊,民间也有花楼,不过跟这个不太一样,一般是两层的亭子,一层是戏台,然后二层就是……总之很漂亮,人会在戏台表白,姑娘要是愿意就会跟着他走上二楼,然后站在楼上扔花球。嗯……花楼就是个表白的地方,所以我说很浪漫。”
“原来是这样。”
张忱翊伸了个懒腰:“也不知道将来我会把谁带上花楼——也许是你也说不定,不许说我胡说八道,我认真的。”
“不要再开玩笑了。”
“一个人要多无聊才会一直开同样的玩笑,说很多遍肯定就是我认真了,而且你这不就是在跟我上花楼?”
“说不过你。”
“哈哈不跟你闹,到啦。”张忱翊堵着门:“准备好看雪了吗?”
“又不是没看过,有什么稀奇。”
“没情趣。”张忱翊翻了个白眼,推开了门。
一张石桌在亭子正中,桌旁有两个石凳,桌子上还有一盘残棋。亭子栏杆很低,可以扶,一跳也可以坐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