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她当时受惊过度,撒下羹汤便跑回去了,也是没有见到陛下,想来今日见不见着人都不会很要紧。
何况如今寻王夜锦也在里头,若坚持在此等候恐怕得要碰上了,她可不甚乐意。说完转身欲走。
“姑娘且慢!”
姚正颜是随意了,可李六德心里就没底了。
这小姑娘怎么如此干脆利落就要走?他一时竟不知她是恼他没有立即进去禀告,还是她醉翁之意不在酒,而送羹汤只是个幌子其实她另有打算?
李六德诚恳道:“姑娘,不妨让小的先进去禀告一声罢?好叫您不必白跑这一趟。”
总归他进去跑这一趟,必定能省去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闻言,姚正颜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却又不好拂了他意,只能点点头,“那就劳烦小公公了。”
罢了,陛下既是在议政,哪有功夫搭理她。
“不敢不敢。”
李六德一溜烟跑了后,姚正颜扫了几眼旁边的笔直而立、岿然不动的带刀侍卫,默默地背对着雪人挪动几步,以寻求些许安全感。
须臾后,李六德脚下轻盈快步出来:“二姑娘请吧。”
姚正颜:?
这实在是她未曾设想过的结果。
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又踏进虎穴。
她以为里头人多,或许面对陛下时能轻松些,没想到进去的时候,方才议事的几位大人正陆陆续续出去……
站定后,姚正颜好奇地稍稍抬眼,瞥见只有那位惯来喜爱着月白色锦袍的寻王还杵着不动,似是也正在打量她。
她只能努力维持着低眉顺眼的姿态,规规矩矩向陛下行过礼。
未等陛下开口,一旁的夜锦倒是先出了声:“这位便是皇兄带回来的小姑娘么?倒煞是可爱。”
温润清涟,悦耳动听,蛊惑人心。
可惜这道她曾无比沉迷其中的声音,如今却时时刻刻令她作呕。
“寻王,”夜听正捏着一个折子专注地审阅,并未分出眼神给底下的人,却又仿佛洞察一切,语气轻描淡写却极具压迫:“不要让朕说第二遍。”
夜锦脸上的笑容一僵,随即很快掩盖下去,谦和一笑:“臣弟告退。”
努力当透明人的姚正颜,默默捏紧了手上的食盒,绷紧神经随时应付陛下接下来的吩咐。
好在夜锦被撵走后,还有安海公公在。
安海本想眼神示意她,奈何小姑娘总垂着脑袋,只得斟酌着轻声提醒道:“二姑娘?”
“哦…”姚正颜一张口就是舌头打结、牙齿打架:“陛下,正颜来给陛下送、送些羹汤,我那个……没什么,我送完就、就走。”
说罢就想把食盒放下走人。
真没用!准备好的一堆措辞都没能说出来。可这会儿又根本不想顾那么多,她只想快点溜。
“拿上来吧。”声音醇厚,未带锋芒,竟有些循循善诱的意味。
“……啊?”她心尖又颤了颤,确定方才那句话真的是陛下说后,又只能忙不迭道:“是、是。”
大概是帝王收起了威压,让她得以喘息,竟生出勇气一边上前,一边把方才还没说出口的话零零碎碎说完:
“正颜行事鲁莽又蠢笨,昨日之事惹得陛下不快,然又不知陛下喜爱什么,便备了些羊肉栗子羹向您赔罪,日后正颜必定努力规矩些,争取少惹祸……”
她是真不晓得他到底喜欢吃什么,而且听说他向来胃口不好,挑剔的很,让人更难揣摩了。
安海公公眉毛一挑,合着她这话里话外,还是要惹祸?
夜听却似乎对她的认错大为满意,还浅浅地应了个嗯。
姚正颜又利索地从食盒里拿出羹汤,挺直身板却缩着脑袋站在旁边,半垂的视线可窥视到皇上高挺的鼻尖以下的地方——
粉润的嘴唇又浅又薄,此刻并未像往日那般紧抿,松懈得似是带了些笑意;接着是光洁的下巴,又因瘦削而切割出稍显锐利的弧度;再往下便是异军突起的喉结,微微滚动便诱.惑万千……
若说夜锦的俊美是温润柔和的,那陛下的绝色便是锐利致命的。
姚正颜急忙收回视线,偷偷掐掉自己脑中那点荒唐的想法,因而没瞧见夜听冷冷地扫了一眼拿出银针准备试毒的安海。
安海公公着实愣住了好一阵子。
陛下他、他竟然不让试毒?他究竟是在信任她,还是根本没打算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