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食堂里齐刷刷投来数十双战友的目光。
周时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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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如清以自我封闭式独居模式呆了两年多,如今虽然已经毕业,但因为工作性质,生活模式从没有变过。
第一次搬来如此嘈杂的环境里,她以为自己不会习惯,但事实时,当这屋子里的门窗一关,她的世界就能立刻安静下来。
这些和招待所设计的隔音玻璃没有关系。
是多年来独居生活养成的自我欺骗。
以前,她的医生和她说,一个人和世界沟通的方式有很多种,你可以尝试着开窗,或者开门,并不是一定要走到群众面前,直视着他们的目光。
那天是她第一次直视着一个人,粗壮英气的剑眉,墨如夜色的眼眸,以及带着汗珠的高挺鼻梁,这些五官组合起来,就成了她绘本上那张素描画。
他叫贺池,是消防八支队大队长。
此外,一无所知。
她想在素描本右下角写下字号,可不等笔落下,她的手开始抖起来,她紧了又紧发抖的手,然后蹭的一下站起来,将那副素描画撕的粉碎,后来,当她的目光扫到桌面上的漫画分镜上时,立刻也拿起来撕的粉碎。
这样一通没有目的,没有预兆的发泄完,她终于喘了口气,一边敲着自己控制不住的脑子,一边急急燥燥的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这样晃荡了十几分钟,她才觉得心里那股没来由的窒息感逐渐平息,她终于又恢复一脸平静,了无生趣的坐在椅子上,将视线落到了那扇窗户上。
她观察过他们的作息时间,每晚八点到十一点半是他们的自由活动时间,除非警报响起,不然这种安静的状态会一直持续到明天早上六点晨练。
咚——
一个细碎的声响从她的玻璃窗上传进来,她以为自己产生了幻听,直到第二颗石子精准投落,又是一个细微的声响。
她站起来开窗,脑袋一探出去就看到贺池站在墙角下,他穿着一件洗到褪色的短袖衫,头发也像是刚刚洗过的样子,挂满了水滴子,看到她伸出头去,他用手蹭了一下寸头上的水滴子,朝她抬了抬下巴:“聊聊?”
聊什么?怎么聊?为什么要聊?
听到这句话,宋如清的内心变得惊恐起来,她的脑袋往后缩了一下,用手去关玻璃窗,但因为怎么都关不上,她伸出另一只手才发现一双粗糙的大手趴在她的玻璃窗上,看到她鼓足了力气却拉不动窗子的模样,那人挑了挑眉峰,松开手。
他搞那么一出,她倒是不恐惧和他聊聊了。
见她不关窗,他也就倚在墙角下,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支烟点燃,不疾不徐的说了句:“周时熠同志拜托我给你传句话。”
看到她脸上有了疑惑的动作,他解释:“就你看了三天那位。”
周时熠这人有毛病,正常人被小姑娘盯着,巴不得赶紧开始和人处对象,他不一样,在食堂社死以后,这小子鞠躬哈腰的拜托他帮忙和这个姑娘说以后不要盯着他看。
不过这种话对女孩子说会伤自尊,她又是个有点心理问题的人。
想到这些,他习惯性的搓起了自己的食指和拇指,还在考虑怎么和她委婉的转达那小子的意思,直到察觉到额头上滴了颗雨星子,一抬头,他被趴在窗沿边哭着道歉的女孩子吓了一跳:
“对不起,对不起。”
她的嗓音十分纤细,哭着说话的时候有些瓮声瓮气的,贺池也没想到她神经那么敏感。
他都没开口说传什么话,她已经把一切都想到了最糟糕最失败的那一个层面上。
——贺队长来找她是因为她打扰了他带的队友,他接下来要说她,说她这样的女孩子并不会被这个世界接纳,并且他会勒令她明天早上滚出他家的招待所。她得马上搬家,搬去下一个无论是开窗还是关窗都很安静的地方。
她想解释是因为察觉到周时熠在看她,所以她礼貌的看过去而已。
因为这扇窗开向他的世界。
宋如清哭着关上窗子,开始收拾自己的绘本,准备明天一早就离开这个招待所。她身后的窗户上不时传来小石子砸窗的声音,她却因为这些急躁的“催促”焦虑起来,抖着手一遍一遍的擦眼泪。
“我说啊,我有暗示你这情况很糟糕吗!”
随着窗子被推开的声音,低着头收拾书桌的宋如清被一双手抓住了衣领子,那双手的主人轻轻一拉,直接把她拽回窗口。
一双放大到无数倍的脸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他大概是垫在什么石头上,所以伸手进来才能抓住她的衣领把她“拖”过去。
这简单粗暴的挽留方式,让宋如清吓得都不知道怎么哭了。
大概是终于意识到自己拽衣领子的行为很暴力,他松开手,转而揪住她睡裙上的那颗毛线球,像是顺猫一样的抚摸了一下那颗毛球。
就当是在执行自杀救援任务,他必须要想办法把这个人的情绪稳定下来。
他索性把整个上半身都探进去,靠近了她一些,先安抚她的情绪:“不是传达糟糕话。”
宋如清的脑子里嗡嗡的,她的视线里只有那个差一点就要爬进她家的男人,那双黑色的眼眸像是月色下的粼粼湖面,有一种让人温驯下来的暗示。
淡烟草的味道扑进鼻腔,裹着夏夜里的躁动不安,她听到他说:“周同志说,你趴在窗口的模样,很像长发公主。”